人心从来都可怕之至,尤其在面对那种从任何方面都比人更为优秀,根本没有追赶余地的人,种种恶意的流言蜚语简直足以将人淹没。
按理来说,当艾尔担任主教之后,它们都会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香艳无比的揣测不知从什么渠道竟然悄然流传了开去。
艾尔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教皇,可这一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几年期间,这位冕下看起来简直苍老了不止一点点,这可不像是正常的衰老速度。
他将那份诧异压了下来,谦恭地弯下身。
“冕下。”
“艾尔阿尔贝托,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份记载?”
教皇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威严,察觉不到半点的宽和和善意,这么多年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冕下似乎从来都不太喜欢他。
“这是在发现约拿之书的时候从装着书的箱子里找到的。”
教皇的眼睛是极为锐利的银灰色,看人的时候带着极为深重的压迫感。
“撒谎。”
“我没有一个字的谎言。”艾尔低头道。
“约拿之书失踪的时候只有一本书,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记载或者残页。”教皇的语气是完全不可违逆的居高临下。
“但是没有听说不代表它不存在。”艾尔谦恭道,“失窃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找到的时候也只有这份记载,发现时的箱子我也随着约拿之书一起送了回来。”
“……说不定是当年拿走它的人有了什么别的发现。”
教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仿佛在判断他是否在说假话。
良久之后,教皇才开口道。
“约拿之书是在哪里找到的?”
“塔比斯海湾,”艾尔道。
“我听说,塔比斯海湾从来都是有进无出,你们是凭着一条人鱼的帮助才得以顺利通行。”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可那里面可没有半个字的疑问。
“……是,”艾尔低下头回答道,仿佛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定。
“那条人鱼是不是当年和卡诺比认识的那一条?”
教皇的话让艾尔登时瞪大了眼,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震惊,“您……”
“发现了那样违背了主教义的妖物,竟然都没把它抓回来。”教皇冷冷道,“阿尔贝托主教,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年你的祖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幽禁,你现在又和那条妖物混在一起,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信仰的纯洁性。”
这个帽子就扣的相当大了,艾尔登时急切地做出了辩解,“请您相信,我对主的信仰从来都没有半分虚假!”
“那就把它抓回来,”教皇的神色依旧极为冷淡,没有半分宽宥,“只有怪物的鲜血才能证明你的信仰。”
“但是……是那条人鱼救了我们。”
“你已经被妖物蒙蔽了,”教皇整个人都仿佛无机质一般的冰冷,“这种妖物心中都居住着魔鬼,它们在不断地企图诱惑你们,蒙蔽你们,从而让你们纯洁的灵魂堕落,你还要执迷不悟?”
“抓它回来接受审判,或者,和卡诺比一样被关起来。”
☆、第339章 悔恨
依兰达现在就在摇着尾巴听艾尔的奥斯公国历险记,不时啧啧啧之余,还不忘当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如果忽略掉学生和老师总是会时不时情不自禁来上一发之外,这画面倒是相当的养眼。
艾尔简直忍不住就想要捏捏她的脸,“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依兰达眨巴眨巴眼睛,毫无任何前兆地直接将艾尔重新按在了床上,双手将他的手牢牢地按过头顶,俯下身和他鼻尖对着鼻尖。
“你现在不是在我身边嘛?”
……
这段时间的胡天胡地实在是有点过分,即便是依兰达都隐约有点肾亏的节奏了……于是这一发完了之后,两人都默契地表示可以暂且休战,好好地聊一聊。
讲到人鱼那一段时,依兰达诧异地打断了他。
“等等……他为什么要你把塔维尔抓回来?”
“不单单是这样,他还强调了一定要是活的,”艾尔难得的露出了不愉,毕竟阿尔贝托一直对人鱼有所亏欠,而他也一直对当年的旧事心中存疑,现在教皇这么做,也就等于变相更加落实了他的揣测。
“这和你之前说过的那个笔记有没有关系?”依兰达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对,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艾尔,“你是不是见过那个批注中提到的几页残片?”
“宝贝儿,”艾尔笑眯眯看着她,“在此之前,你难道不考虑一下该如何跟我解释为什么约拿之书会在勒戈夫那里吗?”
“又或者不如这么说,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批注上面的内容呢?”
依兰达:……大意了!
“……我可以解释的,”依兰达一脸严肃,艾尔则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大有一副看你怎么编的架势。
半晌之后,依兰达放弃了,抓了抓头发坦白道,“好吧我坦白,是我把约拿之书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我对你还有不满。”
女海盗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以为自己可以对之前遭遇的莱达神父乃至于纳瓦拉那两个商人的事情不以为意,因为那并不是你的过错,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不耿耿于怀。”
“因为我爱你,所以更加无法接受来自于你的方面带来的伤害,尽管那并不是出于你的本意,和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因为我心里不那么舒坦,所以就这么做了。”
没想到依兰达竟然会说得如此的坦诚,艾尔先是一愣,随即也正了颜色,“对不起亲爱的,这是我……”
“虽然我很想说没关系,”依兰达耸了耸肩,“可实际我还是挺在意的。”
“都是我的错……”艾尔苦笑了一声,“我一向自诩做事还算缜密,可意外全应在你身上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辩解。”
他犹豫了一会,“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所遭遇的一切都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我一直对这一切都有深深的自责……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不肯告诉我,今天你能够这么坦白的跟我说,我很高兴。”
“你现在看到了,”依兰达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所以我就是这么的矫揉造作,甚至还很记仇。”
甚至还摆出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可惜,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不不,你是我最大的惊喜,怎么舍得退换?”
“两个人的相处之间总需要各种各样的磨合,我们都要在这种过程中才能更加理解如何更能从对方的角度为对方好。”
“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更爱现在坦诚的你。”艾尔的笑容中,多了些如释重负,说实话,她也一直担心这件事情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造成阴影,虽然这当中总是有着阴差阳错,等伤害就是伤害,造成了就无法逆转。
他也并不打算为此给自己寻找推脱或者理由,反而更希望依兰达能够有机会将这些不满发泄出来,毕竟任何关系中都不宜存在可能的裂痕,他们这种尤甚。
多少靠的就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怎么能够容得下丝毫的不信任?
“请不要把男人愚蠢的单线程思维方式用这种情意绵绵的语气说出来,”女海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艾尔宽和地笑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女海盗很快就开启了自我打脸模式。
“噢天哪……这么说来勒戈夫没有卖掉我,反而是我自己露了馅?”依兰达夸张的哀叹了一声,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
艾尔失笑,出言安慰道,“放心吧,他没有任何方面违背骑士的守则,甚至连一个字的谎话都没有说。”
依兰达:……忽然开始更加怀疑自己的智商了怎么破?
“好了言归正传,到底那几页所谓的残片存不存在,是不是真的和塔维尔有关?”
“的确有,而且我相信历朝历代的教皇应该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和这几页残片之间有关的传闻。”
艾尔难得的开了嘲讽,“人人都希望长生,可是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人长生。”
“因为人都是贪心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依兰达伸了个懒腰,转身在艾尔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你看,我在最开始遇到你的时候……”
“就想睡我?”艾尔似笑非笑看他。
“不,是想上你。”依兰达诚恳道,“并且今天早上刚上过。”
艾尔:“……”
评估了一下自己和女海盗的武力值,新上任的主教默默转移了话题,“因为那几片残页根本就是卡诺比从约拿之书上撕下来的,那上面有提到如果想要延长寿命必须要以人鱼的鲜血作为药引。”
依兰达登时惊了,“……好歹我也看了那么多本典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需要服食鲜血的恐怕也只有你们记载的吸血鬼了,你们的圣骑士团还天天喊打喊杀消灭邪物,到头来自己的教皇是个吸血鬼头子?”
“……他们已经获得了大陆最顶尖的权势,现在所期盼的也不过是能够掌握的更久一点,人总是贪心的。”
“艾尔,”依兰达狐疑道,“卡诺比为什么能接触到约拿之书?那个不应该是他的等级可以触碰到的秘密吧?”
“因为那次的东征就是为了寻找约拿之书,”艾尔叹息道,“这本圣物自出现开始就罕少在教廷手中,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踪。”
“虽然东西说是不在了,但是在此之前的教皇肯定看到过,而他们之间势必会将这个消息以其他的方式流传下来。”
“而这么口口相传之下,多半会有遗漏或传错的地方……但是大致的内容他们还是能知道的。”
依兰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说,东征的过程中找到了约拿之书……而那本书多半还是卡诺比或者干脆就是塔维尔找到的?”
艾尔默认了这一点。
“的确是塔维尔,它从沉船当中找到了约拿之书,卡诺比将圣物献了上去……换来了阿尔贝托的崛起。”
这在短暂的崛起之后,招惹来了可怕的灾祸。
“所以这么说来,当年卡诺比的死并不是侥幸,他之所以和塔维尔被分开是因为别的原因?”
依兰达皱起了眉头,她一直觉得当年卡诺比的事情中存在一些疑点,可现在如果跟艾尔所说的事情前后连贯起来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够解释。
“教皇发现了要长生需要人鱼的鲜血……而卡诺比又刚好跟人鱼有着不错的交情,他当然会让卡诺比把人鱼抓回来。”
“卡诺比太过于优柔寡断,”艾尔评价起自己的先祖起来也相当客观,“他想让家族崛起,可又舍不得人鱼,自以为能够在这当中瞒天过海取得平衡。”
“但是那时候教廷的船只很多时候都是靠塔维尔引路,认识这条人鱼的人多了去了,教皇不能当众捕杀这么一条对教廷有功的人鱼,只能用别的办法。”
卡诺比悔之晚矣,可是……过错已经铸成。
“后来,约拿之书再次失窃。这一次,卡诺比将那几页惹祸的内容撕下,藏在了阿尔贝托老宅……”
“教皇多半一直怀疑阿尔贝托和当年约拿之书失窃的事情有关,所以才会把卡诺比软禁起来。这也是为什么阿尔贝托始终不会在教皇的面前得到重用。”艾尔苦笑了一声,“我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卡诺比当年被禁闭之后一直没有去找过塔维尔,并且也没有试图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联系它,他这是在保护它。”
“而后的数任教皇也依旧不愿放弃,人鱼塔维尔在当年之后已经消失在塔比斯海湾,他们不断地派出阿尔贝托们企图再次和人鱼结盟,可惜除了多送人命之外毫无任何进展。”
艾尔和依兰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荒谬。
“不能让他这么做,”依兰达当机立断道,“我可不会同意塔维尔被这么个老东西弄死,更何况他还这么对你。”
☆、第340章 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