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起,我放弃朗基努斯中队指挥官的职务。但是我个人,绝不投降!”苏醒过来的玛格丽特很快从身旁的狼骑兵口中知道了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些什么,接着便一下跳下座狼,大步走到摩里亚蒂与老狼人身旁,冷声道,而饱含怒火的目光始终都未投向老克劳分毫。
听到玛格丽特的话,老狼人轻轻挺了挺微弯的腰背,便想要说话。但是,却被摩里亚蒂抢先了。
“说吧,如何才能让你投降,朗基努斯中队的前任指挥官。”摩里亚蒂没有以往惯常的平静,而是一种近乎挑衅的口吻对着玛格丽特道:“我尊敬那些拥有顽强斗志的对手,却也蔑视某些不知轻重的娃娃兵。你刚才的话语让我想起了寒冬里无依渡鸦的可怜叫嚷,除了刺耳以外,便再无任何意义。”
“你说什么!?你这个只会耍弄些阴谋诡计的胆小人类!你说谁是娃娃兵?”几乎还不等摩里亚蒂的话音落地,玛格丽特便勃然大怒地对着法师狂吼起来。也许自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如此赤罗罗地直面羞辱女狼人。
“难道不是吗?或者把自己的士兵带向毫无疑义的必死深渊,便是沃夫冈的优良传统?”摩里亚蒂冷冷一笑。
“你!”不知为何,对于这句诘问,女狼人有些无言以对,但更加恼羞成怒了。
“觉得我的话很不好听?呵呵,没关系,我给你机会,向我挑战吧。我们一对一,怎么样?我不欺负新兵蛋子。”摩里亚蒂仿佛未见到女狼人眼中已然盛不下的灼灼怒火,依旧冷言道:“还有补充一点,我不会用刚才那种魔法弩箭的,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
“混蛋!你才是新兵蛋子!”面对摩里亚蒂的连续讥讽,玛格丽特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滚烫的血液如熊熊的炉火般不断燃烧着她的气息,已接近沸腾:“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二级法师,除了那种爆炸箭,你还会什么?”
“想知道吗?那就来试试吧。我已经说了,一对一。”摩里亚蒂说完,竟独自一人转身向着南岸边一座小丘的背后快步走去,再不理会女狼人。
“很好!既然你想找死,看我怎么样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玛格丽特看着摩里亚蒂的背影,银牙紧咬,便几步直追了上去。
“所有人都留在原地,等我回来。我说的是,所有人!”
这时,远去的摩里亚蒂忽然又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高声道。当即,原先也想要追上去的怀特停住了脚步。而另一侧的老狼人则深深叹了口气,也将众狼骑兵留在了原地,自己则遥望着两人的背影徐徐消失在小丘之后。
“需要把你的座狼拉来吗?”与女狼人相向间隔二十米在小丘背后站定,摩里亚蒂微微抬着头,看着玛格丽特,轻声一笑道:“也许这样,你能更勇猛些。”
“哼!”
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口才根本无法与对方的毒舌相抗衡,站上了角斗场的女狼人竟然一下坚挺地忍耐了下来,只是拔出自己的金色弯刀,直直地指向对手,再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呵呵,不错。”摩里亚蒂又是一笑,点点头:“那么,来吧。”
“杀!”
不等对方的“吧”字完全出口,玛格丽特已一声怒喊,持刀向着摩里亚蒂急速冲去。
二十米的距离,在女狼人的全力冲刺下恐怕不用三秒钟就能轻易跨过。况且,此时此刻气疯了的玛格丽特步伐迈得是如此之大,近乎是拿出了玩命的力气在向前狂奔,几乎是恨不得瞬间来到摩里亚蒂的面前,把他一刀砍倒。
可是,就当玛格丽特迈出的第十步堪堪落到地面上时,一团迷你沼泽幻影忽然将她修长的小腿团团包围。
骤然间,意外的失速和近乎水平的前倾身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进而彻底打破了女狼人的身体平衡。
仿佛一下回到了自己最年幼的时候,早已忘记了摔跤是什么滋味的玛格丽特却在人生最大的敌人面前跌倒了,而且是重重的跌倒了,摔得与一条瘸腿的狗毫无两样。
粗糙的沙土和尖利的小石子如锉刀一样,轻易地在直直摔出的女狼人身上划出一道道粗鲁的伤痕。若不是有那领红色皮甲的保护和覆鼻式头盔的遮挡,恐怕这么重重一摔之下,玛格丽特的身上、脸上就要多出许多淋漓的血口了。
而就当女狼人死死憋着一股泪意,顽强地从地上爬起身,准备再次向可恨的仇敌发起不死不休的冲锋时,一道迅疾的身影已如最凛冽的寒风一般刮到了她的身旁。而随着这道身影一起到来的,还有一支赤色的、带着微微火焰气息的锋利剑刃。
看着短剑淡淡地点在了自己的唇前,玛格丽特紧紧抿着嘴,眼中透满了屈辱和不甘。这一刻,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短剑的主人。因为她害怕,害怕对方再一次给予她无法容忍的羞辱和打击。而且这一回,玛格丽特也已经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去回应了。
就这样,红唇与短剑静静对峙了有几秒钟。突然,女狼人深吸一口气,竟一下抬起修长的颈项向着剑刃直撞过去。
“啪!”
最终,脆弱的咽喉并没能拥抱住无情的剑锋。只是,紧接着一个异常响亮的耳光却将女狼人再次打翻在地,甚至连那顶精铁铸造的头盔也被一同打飞了出去。
“懦夫!蠢女人!无知的野兽!”摩里亚蒂看着跌坐在地上,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散开的女狼人,冷声道:“刚才你没能带着手下的士兵送死,现在便打算自己送死?是吗?”
玛格丽特没有回答他,只是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深深抓着一拨砂土,呆呆地垂着头。
“寻死?多么得勇敢,多么得伟大啊!竟能够藐视可怕的死亡,简直就是英雄一般的壮举了。告诉我,你是这样想的吗?”摩里亚蒂走上一步,就站在女狼人的脚边上,继续问道。
玛格丽特依旧没有做声,只是把头压得更低了,几乎低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但实际上呢,你只是一个懦夫!一个卑劣的懦夫!仅仅凭着一股傻气,脑袋一热,眼睛一闭,就用脖子去跟刀剑较劲。呵呵。”说到这,摩里亚蒂又是冷冷一笑:“我要收回我刚才的一句话:你不是娃娃兵,你只是一个娃娃。因为你根本不懂得荣誉和牺牲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所以不配称为‘兵’。”
“呜…”
终于,在摩里亚蒂的连环恶语之下,玛格丽特再也忍耐不住,哭将了出来,进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嚎啕大哭。
“就算…就算你打败了我…可是…你不能这般侮辱我!”努力睁大滚滚的泪眼,女狼人一下抬起头,向着摩里亚蒂哭喊道。
“侮辱你?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受到了屈辱,那么你的行为却让我感觉到了憎恶!”摩里亚蒂毫无怜悯地看着泪如雨下的玛格丽特。
“呜…”
“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差到不能再差的小卒。论武力,野蛮图腾的瓦廖沙比你强悍十倍;论指挥,你连给克劳塞维茨先生当学徒的资格都没有。你只看到你的副官将你莫名击昏,然后接受了我的招降。可你是否知道,那是一个老兵放弃了自身最珍视的荣誉而只是为了保全某个人的性命。你更不会知道,在这个老兵向我投降的一刻,就已打定主意,希望以自己的死来洗刷耻辱,同时也为朗基努斯争取一个反败为胜、挽回名誉的机会。而你呢?你为你的部下和中队作过些什么?带着他们送死?还是用冷漠和愤怒在老兵的伤口上继续撒上一把盐?”仿佛疾风骤雨一般,摩里亚蒂几乎以一种大吼的方式斥责着面前的女狼人,也许是刚才玛格丽特对于克劳塞维茨那丝不敬的目光,真的让他愤怒了。
“说实话,原先我是不敢杀你们的。刚刚交恶下了野蛮图腾,如果再把一个中队的沃夫冈送下地狱,恐怕我和多罗商队以后便无法再踏入飓风荒原一步了。所以,我才会力主逼降你们。但现在,我却已不屑杀你了。也许,你与沃夫冈的某位巨头关系密切,但在我眼里,你远远及不上那些已经死在桑多斯河里的狼骑兵,那些不顾生死跟随着你勇敢突击的狼骑兵,那些面对危险便会用身体组成盾牌来保护你的狼骑兵。与这些真正的勇士比起来,你,渺小得仿佛沙尘。”
仿佛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讲到这里,摩里亚蒂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住口了。接着,又停顿了一下,摩里亚蒂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帕扔到了玛格丽特的膝上,便转过身向着河边缓步离开了。
大概在走出十余米,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哽咽。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没有听清。”摩里亚蒂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等待着。
“对不起,是我错了!”这一次,女狼人用尽全力,向着摩里亚蒂大喊道,向着河边方向的朗基努斯中队喊道,更向着已消逝在桑多斯河中的那些狼人勇士喊道。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吧。”
又沉默了片刻,摩里亚蒂回转身,走回玛格丽特身旁,递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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