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本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没想到卡洛儿还真就点头同意了，她表现得比吴明还要淡定，转身直接离开喧闹的大厅，吴明唯有在后面大步跟上。
舞动旋转的人群中，安德鲁手持一杯红酒，在口中轻抿了一口，静静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月下羊肠道，对影成四人。
出了别墅，两人在花圃的小道里行走，周遭尽是芬芳的气息。此刻夜幕已深，入耳的除了蛙叫蝉鸣，就是微风吹拂花甸发出的枝桠声。
卡洛儿用手指轻轻扶起被风吹乱的额前发丝，她的面色古井无波，就像一具没有生机的傀儡。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身侧的吴明微顿脚步，故意落在她后方。他稍稍斟酌词汇，轻声问道，“莫非和婚约有关？”
卡洛儿停步转身，直视着吴明的双眼，心头的话语脱口而出：“大哥要我和亚当完婚。”
她故意用的“亚当”二字。
吴明挠了挠头发，事情发展不出他预料，安德鲁今日借他的名义开设晚宴，很可能是想传达婚约之类的信息。这一步是做给他看，也是做给全镇的贵族世家看。
“若我没料错，他还想让我双手奉上传说战矛？”吴明啧啧有声。
“他没说，但是有这个意思。”卡洛儿没有否认。
“一石二鸟的手段，用这招套牢我确实高明。”吴明直言不讳，“只是我想不通，之前的婚约是经谁之手传出？莫非有人那个时候就看好‘亚当’能在冒险者考核中大放异彩？”
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反问。
“那一纸婚约……是爷爷留下的。”卡洛儿语出惊人，让吴明愣了半晌，“爷爷曾留下遗嘱，三位养子中我下嫁于谁，谁就是下一任男爵……只是爷爷病重昏迷那段时间，大哥将婚约纸契私自藏了起来，一直到他继承男爵爵位，大哥这才敢把婚约拿出来。”
吴明愕然无语，这样说来，亚当其人恐怕还不是众人想象中那样纨绔不堪。老男爵既然肯将宝贝孙女和爵位一并给他，他怎么可能真是表面上那个日夜沉迷酒色之徒？
“至于大哥为何要在那时拿出婚帖做文章，恐怕存了借助巴顿家之势除去亚当的念想……”卡洛儿对安德鲁的想法揣摩得很透彻，“他明知杰西姆少爷一直在追求我，还故意拿出我和亚当的婚约激怒巴顿家，心中所想已经昭然若揭。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这个逆神之人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取代亚当的身份，杰西姆也因异族攻城一役死于苍龙城中……相信他在听到杰西姆阵亡这一消息之时，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卡洛儿脸上竟隐隐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吴明心道这一家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他整理了下思绪，反问卡洛儿道：“那你的态度呢？”
他特别加重了语气，“对于婚约的态度。”
“不在意。”卡洛儿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她的面部没有一丝掩饰或做作的神态，极其自然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语，“不论是曾经的亚当也好，杰西姆也罢，乃至如今的你……这些我都不在意……”
她微微向前一步，指尖划过身旁脆弱的花枝，像是在感受这些花儿的娇柔和无助。
吴明默然不语。他很想在少女脸上找出一点不一样的表情，例如忧伤、矛盾、愤怒、不甘……然而这些情绪都找不到，少女的神情除了自然就是坦荡，仿佛是在和知心闺蜜促膝长谈，颇有些无所顾忌的意思。
“无法控制自身婚姻，感觉自己像只笼中鸟一样吗？”吴明觉得只有这一个说法才能解释卡洛儿的心态。
谁想卡洛儿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怪异，但是这确实是我心中所想，我不渴望爱情，或者说在我心里，成为一名冒险者的意愿远在感情抉择之上。”卡洛儿望向银月，眼神充满迷茫，“曾经的亚当是真心喜欢我，杰西姆虽然自私自利，但他对我也投入了不少感情，这些我都清楚，所以嫁给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介意……你说我像笼中鸟，也许你是对的，但这笼子并非是家族，而是我自身，这样说你会懂吗？”
卡洛儿真诚地看向吴明，直把吴明看得哑口无言。
“这么说，这次安德鲁让你嫁给我，你也不介意咯。”吴明苦笑道。
“倒不如说能嫁给你更好。”卡洛儿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虽然偶尔不靠谱，但是圣域实力摆在那儿，嫁给你的话，对我以后外出闯荡也有不少好处，至少我闯了祸可以让你背锅。”
“喂喂喂，你这话过分了吧，这是想利用我吧，还说得这么毫不掩饰我去……”吴明吐槽之时语速都明显加快了许多，“所谓何处少女不怀春，你真的是女人吗，爱情对你就这么不重要吗喂？”
卡洛儿自嘲一笑，“怎样，是不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
“怎么说呢……你这样的女人我还是见识过一些的。嗯，刚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表里不一，人前名媛千金，人后女汉子属性点满。上能徒手抓小偷，下能单脚踹小三……总之我是很佩服这样的女人。”
虽然听不懂吴明具体是在说些什么，但卡洛儿表示自己对“女汉子”这个称呼相当满意。
“所以呢……”吴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把我叫出来说了这么多，你倒底想要怎样？”
卡洛儿闻言整了整衣襟，她蹲起身子托住裙摆，露出右脚白嫩如玉脂的膝盖和小腿，接着郑重地单膝跪地，丝毫不顾自己白嫩的肌肤可能会被石径磨伤。
上身挺直，一手托于胸前一手负在身后——这是皮尔利斯世界上宣誓效忠的最高礼节。
“请前辈收在下为徒，若有要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
吴明一脸惊愕，他突然有种自己被深深套路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