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不会知道了。
要变天了,水也已经浑成一片了,而那些水底下的东西,也都开始活泛起来了。白苏已经自顾不暇。
坐在她那个位置,只能立着,无比强硬的立着,像是杵在天地间的一根刺。立着,才能活。倒了,哪怕只是身子微晃、步履蹒跚,都会死。她只能坐稳这个位置,压住所有觊觎她的人。
金钱,权柄,身子。哪一个都能要她的命,更能让她生不如死。这从来就是一条绝路,岁月就是催命符,旁人艳羡她外表光鲜只手遮天,可她从来没有一点退路。
多少人在暗里蛰伏,等着那一抹张扬的红唇再也笑不出来的时刻。
许是早就窥见了这条路上的结局,所以在推开那小孩儿的时候,才能如此决然如此的义无反顾。
内疚吗?多少是有一点的。无论是对余烬,还是对方珩——他摸清楚了她们的关系。
方珩是他亲去见过的。那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不多时的接触足够一个专业的人做出一份侧写报告了:温和却不柔软,善良却不愚忠,聪明且敏锐,直觉力过人。典型外柔内刚的人。
这让他忆起故友的妻子,她们的眼眸一样干净纯粹,不染纤尘,这是他从穿上这身衣服就立志要去保护的人。
可那人早已经不在人世。
于是内疚也淡下去。有,也仅余那么一点点了。方珩和余烬从任何意义上来讲,都是不合适的。周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不后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也不奉行程序正义的原则。本质上来说,他也不觉得自己算是个良善的人。
余烬无辜吗?或许吧,可谁还不是可怜人呢。落雪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怨不得,怪不得,这是运,这是命。
况且,他也只不过是和余烬实话实说罢了。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甚至都不需要去夸张什么。他所为也只是把那个女人编织构建的幻梦打碎了,仅此而已。
这条路是余烬自己选的,他也不过是推了她一下罢了。
旧王废,新王立,一朝天子一朝臣。要变天了,水也开始浑浊不清,水底下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都开始活动起来了。
可是于他周将而言,却是好事。白苏是永远啃不下的骨头,她是不驯的兽,是无法被掌控的人。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服从”两字。而他和她的剧本,从初见的那一刻起就拿反了。
她背弃诺言、撕毁协定,她毫不遮掩野心和欲望。她拒绝做一个“好人”,不受道德约束,她无耻的坦坦荡荡。从来就没有服从,她只同人谈合作。可与她合作就像在求她怜悯施舍。
所以无论牺牲什么,一个余烬?十个、一百个余烬他都要将她扯拽下来。这是为了所有人,还活着的人,已逝去的人。
然而,千算万算,周将都没想到他能被一个小孩儿耍了。余烬信他的话,却不信他这个人。或者说,再她选择踏上这条路之后,她就再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约定的日子到了,可余烬没有来找他,也再没被他找到。她消失在偌大的城市里,消失在千万只电子眼的瞳孔中。像是断了线,再也寻不回的风筝。
所有的安排都被打乱,所有的计划都落空。周将整个人都懵了,余烬拒绝他为她量身打造的路,那条上位的夺权之路。
“他妈的她是不是疯了!”
她竟然妄图淌出一条自己的路!
周将不知道余烬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他调动了能调遣的所有警力,明里暗里跟踪调查了和余烬相关的每一个人。他甚让点子盯紧白苏。
但是没有,都没有。周将现在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终焉,他只能等,只能看,再不能参与。他被踢出了局。他又一次输了。这一次,他没有败给白苏,却输给了一个小鬼。
但其实周将这一次败得不冤。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忘了一件事。他忘记了,这个他想要引导、利用的小鬼,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第195章 消失
刺痛。
像是被毒蛇咬住了颈。余烬抽搐着, 眼前一片五光十色,那些炫彩归于一处,化做一片惨白。下一刻,她仰倒下去, 听到颅骨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远处似乎有人叫嚷着着什么, 但是她转动不了眼珠, 意识也混沌极了, 死或生的念头通通没有。后来有人开始推她, 伸手试探她的鼻息,又帮她擦去口中淌出的涎液。在她耳边叫着一个名字,很久之后了, 她才想到:
啊,这是我的名字。
余烬。
有人曾经和她说, 这是个好名字。烈火焚烧余下灰烬, 总能迸发出新生。
余烬……
“余烬!”
一只手在余烬眼前晃了晃,把她挖回现实。
“不好意思……”余烬歉意的笑了下,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之后, 自己究竟是第几次走神被别人点醒。
“吃啊?想什么呐?”面前的男生指尖点点她手上的包子,以为对方嫌弃味道不好, 冲她笑了笑:“车站的包子又贵又难吃, 将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