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胳膊被人扯住,她被猛地向旁边一掼。来的人竟然是楚光。
窒息感又一次涌了上来,只是没有面对方珩时候那样, 强烈到她哪怕是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她只能咬紧牙关相抗, 生怕一开口就呕出破碎的肚肠来。
楚光的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臂, 迫着余烬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想在这张脸、这双眼睛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一个不用问出为什么的答案。
然而, 什么都没有。
她只看到漠然。
一种完全置之事外, 无喜无悲无可无不可的漠然。
刚刚所有的一切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可她不明白,更不甘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她绝不相信那样的话会从余烬的口中说出。于是,她摇晃着着余烬的胳膊, 像是祈求:
“你到底是谁, 你还是余烬吗?”
楚光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哭音,哪怕她努力不让这份难过流泻出来, 哪怕她极力铺展出刚强来。
愧疚化做虫蚁啮噬血肉啃咬灵魂。
对不起……
沉默几息,余烬忽然扯了嘴角:“楚光, 你不认识我了么。”
她竟然在笑。
余烬这个笑刺的楚光胸口一痛,她手上用力, 几乎要凹断对方的骨头:“你……余烬!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对不起……
余烬高她许多, 目光直直的扎落下来, 声音也是:
“没有。”
“你……”楚光胸口剧烈起伏, 声音都颤抖:“……你……你怎么能那么说?你还有良心吗?你对得起我姐吗?你还算个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余烬微微眯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和你有关系么?还是说, 楚光,你还喜欢你姐姐的女朋友啊?”
啪——
余烬的脸歪倒向一边, 火舌舔过她的脸,留下猩红一片。
真疼啊。没想到小光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真好啊。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这小话痨会被人家欺负了。
余烬抬手触了触烧灼的脸颊,一直紧绷的躯体松散下来,在这份仿佛自虐的痛楚里,她第一次感到一丝抚慰与救赎。
“!”
楚光也愣了,她从没有打过别人,更没有这般不留余地的甩过巴掌。刚刚那一瞬她也是气的狠了,可这一下过后愤怒依旧不减反增,她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
不能!不能示弱给这个混蛋看,更不能哭!不要哭!不许哭!可无论楚光心里如何给自己打气,眼泪仍然不值钱的向外淌。
“楚光。”余烬等她情绪稍稳才道:“看在你姐的份上,这一巴掌,你要替她出气,我认。但是你记得,再没下次,你好自为之。”
她声音冷下去,眼也是。只有嘴角还延续着刚刚的弧度,整个人乖戾又残忍,带着穷途末路者的赤狂。
楚光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一个激灵,还抓在她臂上的手也松了。余烬让开她,正要过去,却又一次被拽住了。
楚光明明怕的要死,却仍然拗住她手腕,死死的拽着,只是打颤的手泄露的心绪:
“余烬,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对我姐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
余烬盯着她,像是盯着不畏虎的牛犊,盯住它初生的脆弱犄角。
“这个我说过了吧。谁问也是一样。我腻了。”
嘶——啪!
金色的闪电,舔吻过余烬的咽喉。犄角扎过来,战栗感瞬间铺张沸腾。
啊,是她送她的,那只精巧的小电笔。
*
“周哥……周哥……周警官!”
男人从思绪里抽离,悚然一惊:“!”
“我下去吃饭,给您捎俩菜?”来人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
“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去吃。”周将摆摆手,眉心刻痕稍缓几分。
周将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因为一个半大孩子。因为一个他以为他已经完全拿捏住的小鬼。
这么多年了,他每每与那个叫白苏的女人交锋,总是落了下成。被她捏的死死的,从没胜过一次。而这一次,阴差阳错的,他得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她在这世上唯一拿命护着的小鬼。他以为自己扣住了那个女人的命门,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将她一军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
明明那天他逼出了那孩子的脆弱,看着她在颤抖流泪,看着她痛苦咆哮,看着她艰难挣扎。终究是个小鬼,那时候的他是这么想的。有愧疚么?多少是有一点的。毕竟,像白苏那样的女人,用尽手段倾尽心血,也不过想保那个叫余烬的小孩儿余生无忧。想来也是讽刺,这大概是那人少有的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的时刻。
而他却把余烬推回了深渊。
如果被白苏知道……周将突然有点想看看那个女人见到余烬时候的表情。可如果真的被她知道……周将深吸一口气,极力与心底浮起的畏惧分庭抗礼。他不敢。多少年过去,那个女人依旧能够轻易牵起人类最原始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