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昱看到何俊宏手中的“水晶球”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一眼便看出来,那绝不是什么水晶球!
“虎子,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李昱定了定神,从何俊宏手中接过“水晶球”,平静的问道。
何俊宏详细的和李昱说了他们夫妻进入山洞发现它的经过,但他可能怕李昱笑话,没有说自己和“杜小蕾”比枪的事。
李昱听完何俊宏的讲述,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将军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将军好了。”何俊宏生性朴诚,看到李昱一直紧盯着“水晶球”,以为他爱不释手,便主动说道,“受将军恩惠,一直未有报答,些许微物,不成敬意。”
“好,那我就不和虎子你客气了。”李昱将“水晶球”纳入怀中,对何俊宏说道,“不过,这件事虎子你不要和任何人讲,以免言路物议。”
“晓得!”何俊宏连连点头,看到李昱很是激动,他心里也莫名的感到高兴。
何俊宏并不知道,也根本无法理解,李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小的“水晶球”表现得如此激动。
何俊宏告辞离开后,李昱关上了房门,坐于桌前,取出“水晶球”放在了桌面上。
他紧盯着处于数个细小精致的青铜圈包围之中的闪烁着星光的球体,眼中满是惊异的光芒。
从拿到它的那一刻起,李昱就看出来了,它决不是什么水晶球!
那些青铜圈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宇宙”!
里面的闪动的星光,其实是无数的星系!
李昱想起了当年在家中“万古楼”当中邂逅那个叫安琪的神秘女子时的情景。
那时安琪的手中,也有一件让他吃惊不已的神秘仪器。
李昱回想起了安琪用那件仪器给自己展示的关于自己的未来的事,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面前的这个小小的“宇宙”外面的青铜圈,和安琪手中的“浑天仪”上的那些铜圈和齿轮,应该是同样的东西。
那么,它们会不会是一类的东西呢?
如果是的话,要怎么来使用它呢?
李昱正想着,“小宇宙”外面的青铜圈突然快速的绕着“小宇宙”转动起来。
李昱吃了一惊,紧盯着“小宇宙”,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包围了他,他感觉自己好象给吸进了“小宇宙”当中。
周围的一切瞬间全都变了。
这是哪里?
天好象刚放亮,他好象刚从睡眠中醒来。
习惯性的去摸床头,没有“巨澜”重剑;再摸枕下,没有匕首和短铳凉硬的金属触感。他疑惑的抬头张望。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纱的窗帘,将房间内的物品罩上一层朦胧的幻影,如同睡与非睡之间的梦境一般虚幻而模糊,令李昱一时无法思考。
伸出手去,触摸着蓝色木床头上八角型的立柱,嗅着北向的房屋所特有的湿闷味道,听着窗外樱桃树上麻雀的晨鸣,他的记忆瞬间铺展开来。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这真是一个无比的充实的清晨。
李昱不自觉的缩进被窝,偶尔的赖床,是他少年时的专利。
自己难道回到了少年时代?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生活是如此的美好。不再有指令,不再有日程安排,也不再有危机应对。甚至——也没有作业。
吃过早饭,李昱会抢着涮碗擦桌子,让父母不停的感叹孩子长大了。
父母照例是要去上班的,他又帮父母把自行车推出院外,“给我一把钥匙吧。”李昱央求道。
“也是,都要上初中了,也算是大人了。”走在后边的父亲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母亲的背影嘀咕道。
“什么大人?大人会回家抱着妈哭吗?”母亲白了父亲一眼。
父亲嘿嘿的笑着,歉意的看着儿子。在家里,他的意见一般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
李昱又央求起来:“我今天要和同学一起去老师家呢。”
“哦,这样啊……”也许是早上儿子的表现让她有了些许的感触,母亲犹豫了一下道:“也是,毕竟老师教你一场,去告个别也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父亲连忙附和道。
“就知道惯孩子。”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转头对李昱叮嘱道:“不许去洗野澡,不许在同学家吃饭,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记住了吗?”
李昱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边向父亲做了一个鬼脸。
看着父母骑车远去的背景,李昱兴奋的将钥匙攥在手里。
自己真的回到了少年时代吗?李昱看着钥匙,在心里问自己。
记忆当中,一直到初二搬家,他始终没有掌握独立外出的主动权。
他突然想到了她——那个女孩儿。
家乡的南边是一条河,河的南北两岸是两条六七米高的土坝。河顺着坝,坝拢着河,自东向西绕过城区,再奔行十多公里奔入大海。
在特殊时期时期,人们战天斗地的激情将这条河的源头变成了一片片的水稻田,所以河内没有淡水,涨潮的时候汪洋一片,海水会顺流而上,直深入到内陆,满载的渔船可以一直开到县城边上;而退潮后,则残存的海水汇成涓涓细流,露出河床上漆黑的淤泥。
女孩儿的家在北坝下不远处的一个胡同里,白铁大门隔着一个幽静的院落,养育出了女孩儿这样如水仙花般娇嫩的女子。
敲开了门,两支柔顺的羊角辫下露出少女如花的笑脸,一身白色的碎花连衣裙更显少女的清纯。
“你来了。”女孩儿细声细气的问候道,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
李昱从门缝中往里探了探头,小声问到:“你一个人?”
“是啊。”女孩儿疑惑的看着他。
李昱马上变了表情,中气十足的道:“啊!一个人啊!”然后将大门推到最大,做出领导视察的模样,挺胸抬头一步三晃的走进院子。
“讨厌啦!”女孩儿羞嗔的语气让李昱陶醉。
女孩儿的父母没在家是李昱意料之中的事。他们都是县四中的教师,这所学校也正是李昱和女孩儿要去的学校。因为李昱和女孩儿六年级毕业的原因,暑假早放了半个多月,因此,这个时候女孩儿的父母应该还在学校。
女孩儿的房间简单整洁,一张被漆成蓝色的小铁床靠墙放着,印着碎花的床单平顺柔软,小书桌靠窗放置,一只自制的精巧的有机玻璃台灯放在桌子的一端,边上摞着几本小人书。在这个一切都很简单的年代,人们唯一能够靠努力就能得到的装饰就是整洁了。
坐在椅子上,李昱随意的翻着小人书。《红楼梦》、《西厢记》、《白毛女》,记忆从眼前划过,李昱嘴角露出微笑,他记得他当时喜欢的小人书,内容完全不同。《三国演义》、《水浒传》、《渡江侦察记》、《奇袭白虎团》,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内容。他还曾经统计过梁山一百单八将所用的兵器,试图用纸板一个个做出来。
女孩儿坐在小床上,歪着头看着李昱,两条洁白的小腿在床沿边上一晃一晃的,透明的塑料凉鞋轻轻的扣着,发出些微卡卡的响声。
“李昱,问你一件事。”小姑娘犹豫了一下,问道。
“嗯?”李昱挑了挑眉毛。
“你怎么知道初中我们会分一个班啊?我问过我爸妈,他们都不知道呢。”女孩儿眉头轻皱,带有一丝忧虑,还有些许无奈,在稚嫩的脸上交替显现,这种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表情给李昱带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秋夜的街头吧,衣衫单薄的女子在路灯下哭泣,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庞,看到他时不也曾露出这样的情绪吗?
李昱的胸口感到一阵揪心的阵痛。有些事情错过了,也许就永远再也找不回来。
拉过女孩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李昱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印象中,她的语气总是细细的,轻轻的,柔柔的,她笑的时候嘴角会抿着,眼睛会弯成月牙。这是一个水仙花般的女孩子,当她被温暖被呵护的时候,即使是身处严冬,也会将自己稚嫩的生命绽放出最美的色彩。但如果将她丢在自然野外不管不问,那她就会枯萎凋落,最后化尘化土,最后在俗世间再也找不出一丝痕迹。
看着自己的小手被李昱有力地握着,一抹红晕爬上少女洁白的脖颈。
李昱笑道:“你害羞的时候,脖子会红哦。”
“就知道笑话人家……”女孩儿低着头扭动着身体,双脚前后乱踢,小手动了动,却没舍得真抽回来。
李昱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敢再取笑,连忙打岔道到:“你爸妈是怎么说的?”
“我爸爸说学生名单刚送过来,学校还没有开始研究呢。”
“哦……”李昱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为什么?”女孩儿歪着小脑袋,杏眼圆睁,一双枊叶眉高高的挑起,微张的小嘴泛着水光,一付好奇宝宝的模样。
李昱的心痒痒的,轻轻的捏捏了女孩儿的小鼻头,笑道:“因为这会给我们这些心怀叵测的人以可乘之机啊。”
“哦。”叶小秋点了点头,露出恍然的模样,又突然问道:“那什么叫心怀叵测啊?”
“就是心里有鬼,居心不良,不怀好意。”
“噫,这个词这么难听,我才不是呢。”
“好好好,你不是,是我心里有鬼、居心不良、不怀好意。”李昱嘿嘿的笑道。
女孩儿嘻嘻一笑,露出满口的小白牙,满意的点点头,
李昱正了正神情,拿出正经八百的神色,对女孩儿道:“那么,我这个心里有鬼、居心不良、不怀好意的倒霉孩子,正式邀请温柔善良、美丽大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汽车见了都爆胎的芳芳小姑娘去大坝上抓蟹子,不知意下如何啊?”
“好啊,好啊。”女孩儿咯咯的笑着,清脆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清澈透明,一直流到李昱的心里,冲淡了那些尘封的记忆,又留下了新的痕迹。
原来,这时候开始,女孩儿就有了与自己亲近的愿望了。这是李昱从来没有过的记忆。都说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早,在这一刻李昱才深深的体会到。
十三岁少女的心目也许并没有情感的概念,她只是本能的对自己喜欢亲近的人表示出想要亲近的愿望,但李昱知道,在自己精心的呵护下,这种亲近的种子才会很快的生根发牙,最后必然会长成参天大树。
在想出解决分班问题的办法之前,李昱还不方便与女孩儿的父母见面。所以,十点多一点,他就把女孩儿送回了家。
家乡是一所很小的县城,到了中午人们一般都有回家吃饭的习惯。所以,李昱即使决定了自己要充分的享受生活的,时不时的给父母增加些惊喜,也算是享受生活的一部分。
回到家里,李昱淘了些米放到小饭锅里,然后坐在炉子上。北方的平房,叫一进门的堂屋叫“外屋地”。在外屋地靠着居室的墙建有两个炉灶,烟道直通到里屋的坑下。所以不管是小灶烧饭烧水,还是用大灶炒菜和蒸馒头,都可以顺便烧坑取暖。
记忆中,李昱的童年时代一直享受着父母那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一直到他家搬到楼房之前,李昱都没有什么上灶的机会。
可是现在,好象有些不一样了。
努力克服着生疏感,他把大灶点然。先炒了一个芹菜,又溜了一个豆腐,最后蒸了两条咸鱼。想到菜要成双,又从后屋地上翻起了几个大海螺。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金贵玩艺,块八毛钱能买一大堆。在没有冰箱的年代里,海螺一般都是扣放在阴暗角落里的水泥地上,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不坏。
这些海螺比成人的拳头还大上一圈,上面疙疙瘩瘩的布满的凸痕,二十年后,这么大的海螺已经很难看到,偶尔在市场上露个面,价格也会让人望而却步。
做海螺的难度在于火候。炒轻了海螺有腥味,炒重了海螺就老了咬不动。前世他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掌握了技巧。
从棚子里找出锤子,将海螺坚硬的外壳砸碎,洗净沙子,去掉黄,将螺肉切成雪白的薄片,加上葱姜蒜,在滚烫的油里稍一翻炒,略一调味,一盘香脆可口的清炒螺片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昱把四个菜挨个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
成长的岁月,有充足的时间让一个男孩彻底转变成男人,洗衣、做饭、照顾家人的起居,这虽然只是一个成熟男人所肩负的无数责任中的一小部分,但只要用心去做,却总会从中得到很多的乐趣。
估摸着父母快回来了,李昱盛好饭,乖乖的坐在桌前。
先进家门的是父亲。看到饭菜已经上桌,先是愣了愣,然后探头向里屋望去,疑惑的问到李昱:“今天你妈怎么回来这么早?”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自行车落梯的声音,母亲推门进来,看到父亲堵在屋门口,就上前推了一把,“别挡道,赶紧帮忙做饭,公司里新进了一批中药,下午我还要去清库呢。”
挤着进了门,一抬头,饭菜冒着热气,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连筷子都在碗边放好了。她一下愣住了,“是你小姨来了?”她问道。
“不是。”李昱摇了摇头。
“那是你舅妈?”父亲问道。
“不是。”李昱还是摇头。
想想这两家亲戚都在市里,不可能说来就来,几十公里的路途,在交通不方便的当时,本不是一个好解决的问题。
“那会是谁呢?”父亲和母亲面面相觑。
李昱真是无语了,叹了口气,不满的道:“就没有一个人认为是我做的吗?”
父亲笑了起来:“呵呵,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哈,儿子也能做饭了。”
他走到桌前,拎起双筷子,挨个盘子里扒了扒,点了点了头,道:“卖相不错。”又夹了片海螺肉看了看,不确定的问道:“这真能吃吗?”
李昱被华丽的打败了。
他赌气的扭过脸去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别别,我就是这么一说。”父亲不好意思了,儿子想表现,父母不给予鼓励,却不停的打击积极性,这毕竟有点说不过去。
果断的把海螺片丢进嘴里,父亲的眼神一下亮了,赞不绝口的道:“不错不错,哪学的?有点饭店的味道。”
母亲听了赶紧洗了洗手,拿起筷子也尝了一口,“嗯,还行,不难吃。”
父亲取笑她道:“一看就是嫉妒,什么不难吃啊,我觉得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母亲丢了一个白眼道:“那以后这饭菜我不管了,让你儿子做给你吃。”
儿子的成长冲淡了父母的疑惑。孩子懂事了,一般都会被父母当成自己最大的成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午饭,直到离开家门,母亲也没提要收回钥匙。
懂事,往往被视为孩子成长的标志。能放下心来,自然会留给孩子更多的发挥空间。这算是李昱无心插柳的结果吧。本来他还想编个理由来着。
下午的时间李昱另有安排。他想到街里转转,成年后,李昱复杂的经历冲淡了童年的记忆,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一一印证,以唤醒尘封的记忆。现在他可不想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破坏他享受这段美好时光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