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近工作多,他在门卫面前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真的碰上傅处在加班,听说是唐逸荣来找,他顺利地被放行了。
唐逸荣有十多年没有和傅处说过话,上次在警局里也不过是匆匆一面,不同于对待傅黎光的愧与悔,唐逸荣对傅处更多的是羞愧。
但此刻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唐逸荣把其他的心思都放在一旁,对傅处说:“傅处,这么晚来找您,实在是有一件事,我不敢声张,有很难解决,只能来找您。”
傅黎光的小叔叔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说:“你说。”
“我怀疑小黎被罗桀绑架了,他从中午我们一起吃过午饭后就失联了,没有回家,手机关机,但是失联之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写着55,我怀疑是指金澜。”
唐逸荣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傅黎光小叔叔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沉声道:“你确定吗?这样的指控不能随便说的。”
“我不敢确定,所以我才来找您。”唐逸荣说。“但我有九成把握,他就是被罗桀带走了。罗桀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小黎跟他合作,但都被他拒绝了。如果针对金澜的调查有什么不利于罗桀的方向,难保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傅黎光的小叔叔是久经风浪的,坐在他这个位置上,见过不少人垂死挣扎,也见过不少人登高跌重。从听完唐逸荣说话,他的眉头就一直深深皱起,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陷入沉寂,只有时钟的秒针一刻不停地在走动。
唐逸荣在等傅黎光小叔叔做出决定。过了好一会儿,傅黎光的小叔叔才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想让您在不透露出这件事的前提下,帮忙从警局那边拿到罗桀或罗家名下的房产,如果能调出罗桀今天的行踪当然更好。”
闻言,傅黎光小叔叔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抬起头询问唐逸荣:“你的意思是,不要报警,你自己去找他?”
唐逸荣点头,说:“对。罗家以前做的不是简单的生意,罗桀这人现在又是困兽之斗,谁也不知道报警了会不会激怒他,所以不能报警。如果能秘密带小黎出来,那也是把影响降到最低。”
傅黎光的小叔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坐,我来打电话让他们查。”
唐逸荣知道这就是应允他这么做的意思,终于略微有些放心。进门这么久,唐逸荣总算能够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只是他心下焦灼,依然不能平息。
傅黎光的小叔叔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说:“东西一会儿就发过来,你有什么方向吗?”
唐逸荣咬着嘴唇,按了一会儿眉心,似乎是很头痛很不安的模样。他眉头深深皱起,缓慢地说:“半天的时间,罗桀不可能把他带太远,应该还在市内,或者城郊周边,否则他就无法顾及金澜这头的事情。罗桀现在离入主金澜只差一步,他心里一定已经把自己当成金澜的主人,志得意满之下一定会去最能让自己满足的地方。我猜,要么是他最大的房子,来彰显他的野心,要么是对他有极其重要意义的房子,要见证他入主金澜。”
傅黎光的小叔叔听着他这样说,又见他一直懊悔而纠结地皱起眉头,忍不住说:“小唐,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唐逸荣骤然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问:“傅处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从前他不至于连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只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傅黎光的事情,不能再分出心来进行普通的社交沟通了。
傅黎光的小叔叔点了点头,说:“如果换成以前,你是不会因为别人以身犯险的。”
唐逸荣笑了一下,似乎是认同又不认同,他低声说:“小黎对我来说不是别人。”
傅黎光的小叔叔没有再说话,办公室里是一片压抑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面前的电脑响起叮的一声,唐逸荣立刻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这是那边发给我的资料,我全部打包交给你,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需要什么帮助支援吗?”傅黎光的小叔叔问。
唐逸荣摇了摇头,说:“不用,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扩大事态,影响到他的工作。”
小小一枚u盘落在唐逸荣的手心,傅黎光的小叔叔拍拍他的手,说:“事态不等人,照理说这话我不该在现在说。但是小唐,你如果真的悔了悟了,那就把握机会,事在人为。”
知晓实情的人里,傅黎光的小叔叔恐怕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唐逸荣和傅黎光的事情表示赞同的,唐逸荣原本已不抱希望,闻言又瞪大眼睛。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几秒钟,才向傅黎光的小叔叔鞠了一躬,说:“傅处,谢谢您。我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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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黎光的手机被罗桀的人拿走,他浑身上下没有通讯工具,便自顾自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听外边的风声。
窗外有阵阵松涛声,这房子大约在山间,夜风呼啸,卷着山间森林发出呜咽似的声音。傅黎光便这么躺着,窗户开了条缝。外边虽然有风,却并不冷,深深吸一口,便能闻到好闻的松枝香气。
罗桀已经走了,大约不会再回来,他要在这里度过第一晚,往后也都是未知的日子,不知会被罗桀关多久,不知多久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不知罗桀会怎么对他,也不知罗桀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他不敢去想自己留给唐逸荣的那两个数字,他怕唐逸荣不明白,也怕唐逸荣看罢便罢。当他把求生的机会寄托在唐逸荣身上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自己愚蠢而又懦弱。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唐逸荣无动于衷,自己会是什么结果,又会是什么心情。
因此只能当做从没发过,只能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将这一点希望完全掐掉。这样好像唐逸荣没有采取行动,他也不会伤心失望。
夜渐渐深了,晚风也终于带上一丝凉气,傅黎光并不困,他也不打算睡觉。在罗桀的地方,他必须提着十二分小心,睡觉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罗桀留的人手很多,虽然在室内给了他极大的自由,没有安排人,但是在整个别墅外围,几乎每一个窗口下都站着人。傅黎光看着窗外那一道被拉长的人影,突然感到烦躁。
他不打算再在阳台上坐着,起身上楼。楼上可以俯瞰客厅,也能远眺外边的风景,视野上要比在阳台更好,最重要的是,站在楼上就看不见那些烦人的人影了。
傅黎光呆呆地站着,将自己的大脑放空。安静的时候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静谧的房间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门的金属把手被小心地反复拧动的声音。
傅黎光楞了一下,而后立刻更加专心地支起耳朵,判断声音从何处而来。二楼有几件卧室,但都关着门,傅黎光大约确定了一个房间。他犹豫了一下,假意要去睡觉,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
那个房间大约是主卧,带着一个小小的阳台,露天,有个人影正在阳台上试着打开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