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也正好缺人手。”魏柯道。
李法天抱紧了自己的包:“是不是我不干,你们还要杀人灭口?!”
谢榆hiahia一笑,李法天脸都白了。谢榆逗够她了,吊儿郎当地揽过她的肩膀:“以前不也没事儿就跑来找我哥么,现在他都给钱了,干什么跟钱过不去?”
李法天的两个瞳孔瞬间变成人民币标志。
她斟酌再三,小心翼翼问:“不犯法吧?这可是操纵国际赛事,我不会被抓吧?”
“不会。”魏柯斩钉截铁道。
李法天终于点了头:“好……好吧。”她很快红着脸补充道,“我可是为了钱才答应的!还有,你们期末不许跑!”
谢榆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我哥。”
李法天狠狠拿包揍了他几下,夺门而出。谢榆看着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的魏柯,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这个助攻你要给我满分。”
魏柯听闻他的话,立刻收敛了笑意:“今天差点就穿帮了。”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去烤肉店的一路上都只能牵着程延清的手,后来到了室内摘下墨镜,更是只能假装身体不适、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起疑。
“好险!”谢榆拍着胸脯接下他的话头,“李法天拎起我就跑,我还要假装看不见路……为什么你也会在学校里?李法天喊你去的?”
“这是谁的错?”魏柯反问。“如果你没有截留今天围甲的消息,这一场阴差阳错根本不会发生。”
谢榆立马撇清关系:“我打过你的电话,你没有理我!”
魏柯脱下西装,摸到窗边:“这就是你下成这样的理由?”
这一针见血让谢榆觉得自己在魏柯散漫的视线下无所遁形。他闭上了嘴,泄气地落坐在他对面。
“来,复盘。”魏柯叫他取来棋盘,把刚才与李在中那一局摆完。
“从你上场开始讲吧。”谢榆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把自己的开局飞快摆完。
魏柯蹙起了眉头:“为什么觉得复盘自己的棋没有意义?”
“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谢榆苦笑。
这局棋里有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和一个很菜的旁观者,谢榆受了挺大的打击。之前他下棋的时候有个魏柯在身后,他觉得很爽,很装逼,像玄幻小说里开了挂一样帅气。但是今天他却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快感,也许就是因为他自己下了前五十手。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与李在中的差距,与哥哥的差距。就算他坐在棋盘前,胜利依旧不属于他,属于魏柯。魏柯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天下第一,而他谢榆只是个糟糕的棋手,这就是胜利后他也如此颓废的理由。
“李在中是世界冠军。如果你上去就能赢他,那对他不公平。”魏柯总是能准确地读出弟弟的小心思。“我也一样。你才训练了三个月就想与我匹敌,那是痴心妄想。”
谢榆叹了口气:“你真会安慰人。”
“你从小就不喜欢复自己的盘。”魏柯的手指抚摸过棋盘上属于谢榆的白子,嘴角浮起一丝轻笑,“如果你赢了,你复盘只是因为优越感作祟,你指出别人的不足之处,却很难发现自己哪里可以更进一步。如果你输了,你就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比起检讨自己的错误,你更愿意再去与人下一回试试。你其实并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棋。换句话说,你觉得你应该下得很好,但你没有,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谢榆猛然间睁大了眼睛,眼圈慢慢变红了。
“这段时间你涨棋很快,你刷古老的定式、传奇的手筋、各种死活题,可你的棋依旧很空、很浮躁。你走得太快了,很少回头看。本来可以避免的错误,你会犯;犯过的错误,会再犯。为什么非要用头撞南墙,才肯回头?承认自己会犯错误、承认自己会失败,没有什么大不了,即使是我,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谢榆强忍住鼻尖的酸意,看向窗外:“我下得很糟糕,不知道有什么好研究的。”
魏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扬起了唇角:“慢慢来。棋道无穷,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
魏柯知道弟弟的个性非常好强,好强的人怕输,怕输就不敢面对,极度自负和极度自卑交织在一起,受着煎熬。其实,自己的棋自己心里门儿清,只是装睡罢了。既然想要有所突破,就不能总是睡下去了。努力很重要,力往哪里使更重要。
当天,两人复盘到晚上十点。魏柯讲中盘、收官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帮谢榆分析他的开局,一步一步地告诉他,怎样走会更好。谢榆再次体会到魏柯下棋的讲究。魏柯的细节处理得非常扎实紧密,不像自己,粗枝大叶,全靠运气。魏柯是谨慎而小心的,每一步背后,都有其后十数步的考量。他不仅想自己的棋,也想对手的棋,因为看得远,李在中的行棋思路在他眼里是如此清晰。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采取了以毒攻毒、以杀止杀的策略,而这一点,谢榆是凭着一时意气、在最后时刻才悟到的。谢榆越是听得多,越是感到绝望,他感觉也许自己一辈子都做不了哥哥的对手。
“那也没什么。”当谢榆与魏柯倾诉这种念头之时,魏柯这样回答。“不论哪个时代,能够代表围棋顶尖水准的棋手,都只有一两位而已。不能独步天下,是大部分人必须要接受的现实。”
谢榆懵了,平常的魏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虽然魏柯有理由自负,但对自己来说未免太过残忍。谢榆受了刺激,无心再复盘,只摆出了从45手之后的十步反转:“我这几步还走得不错吧?特别是46手。”他迫切地希望得到哥哥的表扬,给他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尊的心脏注入一点力量。
不想魏柯脸色一沉,飞快道:“黑子,11三,15七,9八……”
谢榆按照他的吩咐在棋盘上摆子,然后再一次懵了。
这是……
“如果李在中当时如此处理,你就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了,我的弟弟。”魏柯平静的面容下有难以言喻的冷酷。
他坐到石化了的谢榆身边,轻而坚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要很久才能独当一面。在此之前,听我的就好。我会保护你,把我的一切都教给你,你也把一切都交给我,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