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下车吧。庄重,我们到家了,来,下车。”庄重小姨招呼着庄重,道。
庄重答应一声,推开车门走下来。
这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历史在巷子里画下沉重的色彩,让这条巷子看上去异常的破败,跟庄重想象中有些不同。
四合院,也只是普通的院子,并不是电视剧里那般的大宅门,甚至连王翦住的那套四合院都有些比不上。
见庄重发愣,小姨显然看穿了庄重想法,解释道:“这是老爷子当年分到的一套老房子,后来上面也曾经想给他换一套大的,他说习惯了,愣是不想换。唉,说起来我跟你妈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其实我们也舍不得。就是有些苦了老爷子,这些年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们兄妹想要搬过来都被他赶了出去,说不想看见我们心烦。”
小姨这番话,却是迅速让庄重在心中勾画出来一个外公形象。
干瘦、固执、说一不二。
推开门,却见院子正中是一株核桃树,正长的旺盛,绿油油的核桃果实已经缀满了枝头。核桃最早也得八到十年才能挂果,而这颗核桃树树干粗壮,显然只会更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颗的绿皮鸡蛋挂在树上,煞是好看。
“老爷子在西屋,走,咱们过去吧。”小姨说着,带领楚瑜跟庄重往西屋走过去。
如果不是小姨领着,庄重一定会怀疑这里根本就是一户普通人家,而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楚家老爷子的居所。
“咳咳……”还没走近西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咳声,从纱窗里可以看见,几个穿着白色医生服的人正站在屋中,似乎在说什么。
小姨径自往前推开门,轻声喊道:“爸,二姐回来了。”
接着便听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老爷子在起床。
而身边的医护人员则试着劝说老爷子:“首长,您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了……”
“滚蛋!说谁身体不好?老子当年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们连屁都不是呢,说老子身体不好!都给我起开!”一个倔强而强硬的声音传来,却是进一步印证了庄重对外公形象的勾勒。
医护人员无奈的对视一眼,摇着头退开了,小姨则快走几步,将床上的老爷子扶了起来。
这时,庄重才走到了床前,看清了这个戎马一生的老爷子。
似乎被病痛折磨,他的头发已经掉光,身体也极为瘦削,唯一不变的是一双眼睛,依旧透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被他看一眼,总会有一种情不自禁的胆怯感。
“你们都出去。”老爷子坐起来之后,对医护人员挥挥手道。
几个医护人员迟疑的看看庄重跟楚瑜,却是对庄重两人有些提防。他们既负责老爷子的身体,也得负责老爷子的安全。
这个举动却是瞬间惹得老爷子不高兴了,只见他眼睛一瞪,即便是瘦弱之躯也传达出阵阵威势,道:“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外孙!难不成他们还会害我?!都出去!”
“李医生,你们先出去吧,要是有事我会喊你的。”小姨对医护人员道。
带头的一个医生点点头,退了出去。
医护人员走了半晌,老爷子才轻轻叹口气,看向楚瑜,道:“进门连声爸都不叫,还在恨我吗?”
楚瑜嘴唇嗡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究竟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见楚瑜这模样,老爷子看出了楚瑜的心思,道:“我知道,当初的事情是我的原因,其实我也不想发生那种事情的。不过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也不逃避。你愿意恨就恨吧,总之还肯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一眼,就行了。”
对于楚瑜,老爷子似乎真的有说不出的愧疚,也许早年他确实强硬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不再强硬如斯,或者说,也强硬不起来了。
“咳咳……”老爷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爸!”楚瑜见状,顿时往前两步,一把扶住了老爷子,轻轻给他揉起后背来。
“你终于还是叫了,听到你这声爸,我也就没遗憾了,能安心的去见你妈了。到时候你妈对我怎么打怎么骂,我都受着。”老爷子抬起头,欣慰的看着楚瑜,说。
楚瑜眼圈一红,只是摇头,却说不出什么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子的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刚才给他揉后背,隔着衣服轻易就摸到了肋骨。似乎骨头上只剩下了一层包着的皮,没了一点血肉。
“对不起爸,对不起……”楚瑜哭泣着,道。
“傻孩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遭那么多的罪。我在得病的这些日子,就时常想啊,时常对自己展开批斗啊。批来批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你大哥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如果当初我拿出一点父亲的爱心来,可能都不会搞成现在这样子。只可惜,无法挽回了,你大哥他……唉,也是自作自受吧,不提了,不提了。”老爷子摆摆手,说。
显然他对于喻柏年已经死亡的事情知晓的一清二楚。
接着老爷子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对楚瑜道:“对了,你在苏丽南的事情解决没?听说你想要买他们的一个矿山,用不用我给你说说?”
楚瑜哭着,道:“不用,只要您的病能好,我什么也不要……”
“傻孩子,我的病好不了喽。本来我一直拖着没去见你妈,就是觉得不见你最后一眼,我咽不下气,我怕你妈问我啊,问我把小瑜怎么了,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给自己闺女说声对不起。现在好了,我不用怕你妈问了。小瑜,对不起,爸对不起你。”老爷子喃喃说着,抚摸着楚瑜的头发,忽然道。
楚瑜一愣,随即泪流满面。
在她记忆中,这个强硬的父亲从来不会给任何人认错,即便真的错了,也绝对不会道歉。楚瑜从没想过能从他这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没想到,今天,却听到了。听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道歉。
只是一切都晚了,这份迟来的爱,维持不了几天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庄重身处其间,也是受到感染,不自觉有些情绪上的波动,虽然这是他见这个外公的第一面,甚至都还没能跟这个外公说上一句话。
“爸!爸!”忽然,楚瑜大叫起来。
却是床上的老爷子双眼猛的一闭,身体软绵绵的侧倒下去。
这可把楚瑜跟庄重小姨吓坏了,庄重小姨慌忙冲出屋子喊医护人员去了。
而楚瑜则声泪俱下的喊着,显得异常伤心。
“我看看,妈。外公生机还在,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着急。”庄重赶紧走到床前,对楚瑜道。
“是吗?庄重,你快救救你外公,快救救他。”楚瑜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以为庄重真的什么都会呢。
庄重竟然毫不推辞,坐到床沿上将老爷子的手腕捉了起来。
而庄重一摸到老爷子脉门,就心中一惊。因为指尖传来的脉象极为杂乱,就像是千百种声音汇聚成了一团,有鱼游、有屋漏、有虾泳、有雀啄……
“七怪脉!”庄重心底蓦然浮上这么一个名词。
所谓七怪脉,又名七死脉。是危重病出现的特殊脉象。即釜沸脉、鱼翔脉、弹石脉、解索脉、屋漏脉、虾游脉、雀啄脉七种。这些脉多见于生命垂危的病人,是脏气将绝、胃气衰竭、无胃、神、根等危重证候所出现的七种异常脉象。多见于严重的器质性病变。
老爷子出现这种脉象,却是几乎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棺材,岌岌可危。
只是,庄重虽然能够根据武学之道看出老爷子病危,却并不是真正的医生,面对这种情况又有什么办法?医武不分家,也只是说粗浅的一些病症。真正面度这种绝症,庄重却也是只能干瞪眼了。
正当庄重想要放开老爷子,跟楚瑜实话实说的时候,庄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在青州的时候曾经用灵气给张阎王的儿子修复过脑部损伤,那时候庄重就察觉灵气对于他人身体也是有裨益的。既然如此,那么老爷子是否也能接受灵气治疗呢?
想到这,庄重不禁再次抓起老爷子的手腕,将一道灵气渡了过去。
起初,庄重就觉得自己面对着一汪寒潭,靠着一道热流根本不可能将寒潭转热。但是过了片刻后,当庄重额头冒汗,接连度过去了五六道灵气之后,却陡然感觉到老爷子丹田处有一股火焰腾起,接着寒潭开始转温,就像是熄灭的发动机被庄重重新带动起来,开始了生命动力的供给。
“你在干什么!快放手!”这时候,门帘一下子被掀开,却是李医生冲了进来,抓住庄重的胳膊就要将庄重甩到一边去。
而庄重察觉有人偷袭,不自觉的就是肌肉一抖,李医生刚接触到庄重手腕,就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手缩了回去。
“是个练家子!虎子,上!”李医生惊愕的看着庄重,随即对身边一个男护道。
这个男护却是上面派来保护老爷子的,也接受了护理培训,以便照顾老爷子。关键时刻则化身保镖。
听到李医生的话,虎子爆喝一声,双拳抖动,砸向庄重后背。
这一下他用尽全力,就算是青砖也能被他砸裂,别说是一个人的后背了。
至于他跟首长的关系,在首长安全面前,却不是他能顾忌得到的了。
察觉后背有拳风袭来,而且力量极大,显然是保护外公的保镖出手了。
而此时老爷子的身体也热了起来,恢复了一些精气,庄重瞬间放开老爷子的手腕,身子一转,就像是旋转在床沿的陀螺,右手快速在虎子砸来的双拳上点了两下。
虎子还没碰到庄重,忽然就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好厉害,这就是暗劲三重吗?”虎子倒地之后,惊讶的问道。
“二重而已。”庄重说道,然后伸手,将虎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见庄重如此友好,虎子倒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鲁莽了。毕竟这是首长的外孙,坐在床沿看看首长也没什么嘛。
虎子释然,但是李医生却依旧怒气冲冲,他瞪庄重一眼,道:“谁让你跟首长接触的!不知道首长病情很严重吗?万一你加剧了病情怎么办,到时候你付得起责任吗!”
说完,他急匆匆的拿起听诊器,开始给老爷子诊断。
只是,一分钟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惊讶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老爷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怎么可能!老爷子的身体竟然比前几天还好了!”李医生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