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冯师延又跟尤家一间子公司搭上线,签订麦子供应合同。优先采购从她这里购买农业服务的农户的麦子,这下麦子销路不愁,大家都乐意跟她合作。
原来财务工作还靠睢玲兼职完成,冯师延和潘代云共同把关新招了几个人,合作社主体结构才逐渐完整。
农忙时节业务多,但也井井有条,任务安排和交代下去,冯师延基本可以坐办公室吹空调,终于有点老板的样子。
但暑假时间多,除了课业——农作物可没放暑假一说——其余时间还是花在田里。
每一块麦田遇到到情况都不一样,她喜欢亲力亲为。不认识她的村民会以为这个个头不高的姑娘是哪家闺女放假帮忙农活,大部分知道她是某某合作社的负责人,只有少部分知道她还是一个在读研究生。
但冯师延对自己一个定义:喜欢种田的农民。她对自己认知如此清晰明确,其他头衔都是虚的,“尤晏女朋友”也变成其中之一。
冯师延和尤晏已经异地一年,习惯在视频模式里苦中作乐,一时又没有解决方法,长假便是一段苦相思后的强化物。就靠着时不时的强化物,把每天过下去。
再说,两人都各有主业,恋爱是调剂与补充,平淡倒也踏实。
七月开始一周有余,尤晏考完德福飞来l市,还带来一个“秘密包裹”。
包裹陆路来的,尤晏当着她的面拆开,“秘密”跟套娃似的,除开外面一层疑惑,里面还有一层。
螺母,螺杆,螺丝钉等等,塑封袋分门别类的零件,应该属什么机械的。
冯师延看不出它们能组装成什么形状,问:“用来干什么的?”
尤晏从背包掏出笔记本,给她看一个建模演示视频。
是收割机的零件,集中在刀片地方,视频里标出的部分与刚看到的联系起来。
冯师延惊奇咦一声,下意识凑近细看,尤晏把笔记本转移到她膝头,两人黏坐沙发上。
尤晏给她讲解,这是收割机刀片改良设计,提高倒伏麦子的收割效率,减少漏割情况。又解释运作原理,安装位置,日常维护等等,还有模拟数据。
最后总结,“当然,一切都只是在实验室操作完成,具体实施效果如何,有待验证。”
冯师延说:“好。”
一个字的回答未免太过笼统,甚至略显敷衍,但冯师延此时心绪激荡,词句一时无法成行。
顿了顿后说:“明天我们就下田试一试。”
尤晏眼里有光,“你愿意试一试?”
冯师延听不太懂他的问题,但好像也没太大影响,“当然愿意,你辛苦设计出来,不就是想投入使用吗。”
尤晏暗暗松一口气,“我还怕你担心影响你收割速度,不愿意试用新东西呢。”
……听起来像怕冯师延“一骑红尘妃子笑”似的。
冯师延笑:“勇于尝试,保持辩证。”
暑期多阵雨,春小麦收割工作紧锣密鼓提上日程。
冯师延拨一台收割机给他改造,收割某家农户一块倒伏比例较大的麦田——这种田在许多农机手眼里等同“次品”,如非必要不会接,接也是优先级最低,总之是份吃力不讨好的苦活。
尤晏带上手套,顶着草帽独自改装完毕,调试,上机——他给冯师延特意展示过,这回不是无证驾驶——收割机运作起来,尤晏一颗心狂跳不止。
虽然参加过不少大赛,但此次不一样。
他真切而纯粹地想为冯师延做点什么,仅靠自己的智慧,不借用其他外力——确切地说,他不想借用尤立人的人脉,虽然他前头的确借了。
收割完预订的面积下来,得到第一组数据,经过冯师延对比,效率的确比改装之前有所提高。
实验初步成功。
但并不意味着可以立刻能应用到其他收割机上,冯师延让其他农机手操作,持续一段时间,反馈良好。这才托尤晏增加订做数量,让人升级所有收割机。
过程历时将近一个月,直接给冯师延增加许多割麦订单。
这一个月里,尤晏一直充当冯师延的影子与遮阳伞,与她同进同出,又不像冯师延一样穿防晒衣,生生晒出一身小麦色。整个人更显朝气和活力,大概因为一看这身肌肉与肤色,就知道是能干(农)活的。
村庄里没有人了解尤晏身份,他不是哪个餐饮与食品巨擘的继承人,而仅仅是“冯老师那个小男友”——冯师延有时晚上也给其他人培训,加之身上一股娴静而沉稳气质,她们都爱叫她“冯老师”。
其实冯师延在办公楼所在村庄,也称的上“巨擘”,人们总爱用从属于强者的身份给弱者打标签,“冯师延的小男友”和“尤氏集团继承人”两者的命名方式并无多大区别。
上面两者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关系注释,冯师延还是尽可能让人称呼尤晏本名,或者小尤。
生日当天下午,冯师延给自己放假,提前和尤晏回到城里。
冯师延提前跟他说生日礼物还想要鞋子,免得他为生日礼物苦恼。
尤晏想起路弘磊说过“送女人鞋子会跟别人跑了”,心有微妙,想让冯师延可以想一点更高级的,比如说……
尤晏确实苦恼了,他比如不起来,冯师延方方面面都是“不一般”的女人。
可一旦他陷入“一般”与“不一般”的比较,说明他对女人有刻板印象,到底两者如何定义,界限在哪,谁也说不清。
如果说女人喜欢鲜丽的衣服,昂贵的鞋包,但仍有许多不喜欢的也照样开心生活。
冯师延哭笑不得:“鞋子刚需品,是底层需求,没解决底层需求哪能谈高级呢。”
看吧,鞋子并非她的装饰品,有时她穿人字拖也能惬意行走。
尤晏换一个说辞,“可以更华丽的。”
冯师延说:“可并不是越华丽越喜欢,我只喜欢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不管它价值多少。‘华丽’是外界贴的标签,‘开心’是自己的重要的感受。——我导师教会我的,她因为经常下地,衣服都是旧的,怕新的弄脏了,有时拖着一只蛇皮袋从实验楼出来,外人不会相信她竟然是硕导,还以为乡下探亲老太太。别人评价她朴素,她说你们只看到朴素,却没看到我的舒适和开心。”
尤晏从来没做过这么严格的区分,但细想之下,也挺符合“冯·思想”的精髓。
谈论时两人在事后,抵肩并躺,尤晏撑肘起身,脑袋阴影落在她那像一张灰色面膜。
他说:“我是你的‘华丽’还是你的‘开心’?”
冯师延习惯性抬手扶着他的耳朵,“你是尤晏,能让我开心的人。”
尤晏果然开心地送了她鞋子,还是星期装,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双同牌不重样。
冯师延意外得合不拢嘴,逐一摆出来,围城扇形,她站中间拍了张照。雪枪也入镜了,正抓玩其中一双的鞋带。
“谢谢你送我小彩虹。”
冯师延的认真从来不会被错认成客气,她向来不跟他虚与委蛇。
“我是不是可以每种颜色穿一只?”
虽然同一个牌子,款式到底有些差别。尤晏噗嗤一笑,“你试试。”
冯师延说:“你点颜色。”
尤晏点红色和绿色,说:“圣诞姐姐。”
冯师延蹲下掏出鞋撑子,探出一只脚准备套进去,突然感觉屁股给人轻轻撅了一下,扭头后望,尤晏一边足尖伸进来。
他说:“坐着,圣诞姐姐要坐雪橇。”
冯师延笑着坐上去,但跟踩独木桥似的,不太稳当。尤晏也察觉到了,另一边脚并过来,给她垫平了。
等她坐稳了,足面轻抬,雪橇跟过减速带似的,颠簸了一下,但到底没翻车。
冯师延咧嘴把鞋子穿上。
一个闲置的矮凳就在一米之外,跟热恋情侣的脑子一样,被丢弃在一旁。
冯师延起身交替顿足,咦了一声,朝他转转绿鞋子,“这边好像隐藏内增高。”
尤晏差点绷不住笑,站到她面前当身高尺。
冯师延两只脚_交替单独站立,“是不是绿色这边高一点?”
“送命题”面前,尤晏缄默不语,以手比划她头顶。
冯师延笑:“根本不明显的。”
“送命题”变成妥妥的送分题。
同一个日子难免会想到以往,去年她快乐得蹦跳到他身上。
尤晏稍稍张臂,像要准备接住一只西瓜。
“上来吗?”暗暗争夺主动权的游戏令他愉快。
面上飘过一丝回忆往事常有的迷惘,冯师延倏然展颜而笑,搂着他的脖颈跳上去。
尤晏也笑,托稳了转半圈又半圈。
冯师延说:“你有点像跳腰鼓舞。”
“……”
尤晏搜索仅有的记忆,还真算山寨版,他又甩开双腿舞了几个半圈,然后,往特别的“腰鼓”分别敲击两下。
冯师延咯咯笑,“跳大神。”
“怎么还升级了呢。”
那边也只是笑,仿佛这是他们唯一识得的语言。
尤晏说:“给你表演一个新把式。”
他慢慢弯腰,谨慎松开托握的双手,但还接在冯师延脊背下面,以防她真的坠地。
尤晏似乎变成一米九的大树,渐渐被她坠弯,她四肢绞$紧,仿佛没尾巴的猴子准备捞月。
她非但不慌,还笑着抬起脖颈,啾了他一下。
……尤晏又输她一招。
那一吻跟暗藏一阳指功力似的,把尤晏按回直立状态。
尤晏重新托回她,把那一啾之“仇”报回来。
冯师延点一下他鼻尖,“你陪我过的第三个生日。”
尤晏念经般:“还要陪你过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巴拉巴拉个。”
冯师延笑,“你背圆周率呢。”
她拍拍他肩头,示意可以放下来。
尤晏重新弯腰,把她送回沙发。
今年的蛋糕造型是一台收割机——可以吃的,这很重要,冯师延强调——两人把它拆开均分。
冯师延吃着刀片部分,想起要事,叉子轻点碟子一下,“你的设计,可以去申请一项专利。以后我可以向你支付专利使用费。”
尤晏随口啊一声,“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冯师延正经道:“要申请专利,这是你智慧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