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连我新提的李平你也要给我劝走,劝他去追求艺术,享受人生?”
她一下子想起了高更,“怎么这么记仇啊……”
夏承墨低头还在处理手头做不完的文件,连文件柜上的一个便利贴迎风飘了下来他都没发现。
尚暇溪捡起来,刚找到分类贴到柜子上,就被夏承墨跟着揭了下来。他比量了两根手指的距离,一丝不苟地重新贴了回去,还真是强迫症晚期。阳光穿过他的眼睛,尚暇溪觉得他工作的时候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对了,你还没有说过你心里哪里有些不舒服呢!”
“我就没有不舒服的时候,我很正常;你要是非觉得有,你就自己发掘去吧。前提是,别问涉及个人隐私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心理医师惯用的套路就是聊天、取得信任、解开心结,在我这里用不上啊!”
“哦。”
怎么被他一语道破天机!尚暇溪又问:“那你是不是有什么情绪大起伏,让你自己也会觉得你不太正常……”
话还没说完,夏承墨就拿文件夹砸了她脑袋一下:“这算不算情绪大起大落!”
尚暇溪忘了,他只有工作的时候是正常的,平常都是一惊一乍的。
“我啊,只要营业额稳定增长,过大的情绪起伏是没有的,平时谁还没有情绪高涨?只有死人吧!”
“有道理。”
“你前两天被撞的地方好些了吗?”
“没事了,都习惯了。”
“哦哦。”
尚暇溪套不出话来,就讪讪退了出去。夏承墨抬头看了看外面,皱起了眉头。
“小溪!”
高郑已经坐在办公桌那里了,他朝她热情地挥了挥手。
“哦,是高秘书啊!”
“你叫我高郑就行了!而且我不姓高,我姓孔。”高郑边笑边说。
“啊?”
见他和自己一样这么自来熟,尚暇溪就去掉了自己知性的伪装,也不正经地问:“哈哈,孔高郑?那阿姨当年是不是在飞机上生的你?”
“哎?你怎么知道!幸亏我们邻居郑叔叔恰好也在那架飞机上,他是个医生,有他在我才来到了这个美好的世界!所以我的名字里有爸妈和他的姓。”高郑边说边夸张地描画当时的情景。
“所以,叔叔姓孔,阿姨姓高,”尚暇溪得出了一个宝贵的结论,“你的郑其实是隔壁老郑的郑,而不是端正的正!”
“哈哈,没错!”看到她笑得一脸灿烂,高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来这个玻璃办公室就是为了监视他们秘书的工作情况,夏承墨现在有点后悔了,他冷眼看着外面俩个人张牙舞的拍桌子笑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烦的连自己心爱的工作都做不下去。
“哎,那你说他到底心理有什么问题?”
“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平常挺好的,虽然有时候像个小孩子,老是一惊一乍的,但还算正常。”
高郑笑了笑,脑子里不断重现夏承墨炸毛的样子。
“那为什么还要找心理医生?经常被车撞又是怎么回事?”
尚暇溪疑惑地问,她自己也觉得夏承墨心理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爱钱和小气不算的话。
“总是被车撞倒是有点邪门,还有啊,心理医生是老太太吩咐找的!老太太觉得他不正常,”高郑摆了摆手,“夏承墨想拿到她的股份就要用三个月的时间证明自己是正常的。”
老太太的股份值一百亿呢!尚暇溪前段时间来试用,却赶上高更被赶走这种事,要是平常夏承墨别说再聘她了,正眼看她都不可能;如今倒是反常出了车祸又听老太太命令找心理医生又找了尚暇溪。
“为什么会找我呢?我们医院比我有资历的有的是啊!”
“可能是因为你的资历吧,”高郑没忍住笑,“医院提交的这么多份资历只有你不是‘正规军’出身,你不是靠‘心灵鸡汤’、‘羊皮卷’、‘感悟人生’什么的考进那个医院的嘛,又干着什么合气道教练、猪肉促销员、会计等多项兼职,非常不专业;他觉得自己没病找小溪你这样的半吊子正好,只要你按时告诉老太太他正常就好!”
“怎么这样啊?”尚暇溪捂脸笑了笑,“感觉好丢人啊……”
自己见过的神经病和心理有问题的多了,夏承墨绝对是最正常的一个。不过他要是有没意识到的心理压力或是隐性的寻死倾向就难办了。看来夏承墨也是个命途多舛的人啊!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治愈他!
想到这,尚暇溪觉得自己的圣母光环晃得自己都睁不开眼。她朝办公室里夏承墨看去,结果发现他也在皱着眉头看自己,那表情像是要掐死他们俩。尚暇溪本来一身寒意,转念一想他可是自己的病人,需要自己无私的爱意,就对着夏承墨瞪大眼睛,秀出白牙扯了一个灿烂的笑。
可她还没笑完,对面百叶窗“刷”的一下关上了。
夏承墨放下手中遥控器,揉了揉自己心脏位置:“搞什么嘛,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傻子一样……”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了。”
高郑从十岁就认识夏承墨了,从爷爷辈开始自己家男人就给他夏家当秘书,这份感情怎一个“基”字了得!他太清楚夏承墨这个人了,这个经商天才平常傲娇小气又有点幼稚。
“对了,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他把我当成谁了?”尚暇溪八卦心大起,“是不是他前女友,几年前抛弃他他一直在等啊等啊的……”
“这个还真不是,夏承墨就没谈过恋爱,我觉得除了钱他好像对别的都没什么兴趣。”
夏承墨做什么事情都习惯画树状图分析利弊得失,生活上感情的事也要通过这种理性的数学方式来解决,他能好好谈恋爱才怪!
“那怎么会突然那么感性,吓我一跳!”
“哈哈,你知道嘛这个恋爱白痴列了个相亲条件表。”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他这么抠这么严苛,条件表不得比《新华字典》还厚!”
“不厚不厚,就两条,第一条:财阀家前30名即可,第二条,”他使劲憋住笑,“第二条,八到八十岁女性皆可,哇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尚暇溪也忍不住笑着拍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已经这么有钱了,怎么可以,为了钱再出卖自己身体,哈哈哈!”
“谁不说是啊!哈哈哈,他待会还要去相亲,和几个大娘奶奶级别的吃午餐,‘这位大娘,我们试着睡一觉吧!’”
“哈哈哈哈……”
高郑学得惟妙惟肖,笑得尚暇溪直不起来腰。
两个人笑着笑着,没看到夏承墨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他使劲扯出一丝笑意:“好笑吗?”
“好笑嘛!!”
高郑条件反射,一个激灵把头钻到了桌洞里。
“‘恐高症’,你是不是傻!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你因为被女老师点到名字害羞的把头钻到桌洞里,最后消防员来了才帮你把头拿出来!你还钻!”
尚暇溪本来乖乖坐着,任由夏承墨严肃地看着他们,听到这句话她终于没忍住又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夏承墨气得只拍桌子。
“笑什么笑什么!”
说到最后夏承墨也破功,背过身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高郑突然闷闷地求救:“完了完了,老大老大,头、头,卡住啦,又卡住了……”
☆、chapter05
午餐时间,消防员替高郑锯开了桌子,夏承墨去找“熟女”谈恋爱,尚暇溪就自己回了医院。医院和夏氏集团倒是隔得不远,像尚暇溪身板这么好的跑两步就到。本来直路挺顺的,只是她跑得很慢,知觉告诉她有人在跟踪自己,这种感觉从很多年前就有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拐进了医院前面一个小区,等到那个人一探头她一个下劈把他撂倒了。
“说,你是干什么的?”
尚暇溪踩在他背上弯腰问道:“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哎呦,误会了误会了,”等她松开自己,男人站起来拍拍衣服:“我们又不是演《无间道》,哪有那么多阴谋反转啊是不是!”
“那你?”
“哈哈,凑巧一路啊,冤枉,我就是这个小区的啊!”
尚暇溪看了看他,平头西装笨拙,肯定不能是打手什么的,自己虽然上个月干合气道教练这个兼职的时候踢过不少馆子,但也不至于有人寻仇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鞠了个躬抱歉的笑了笑,扫到他西装胸口的双鸟印花,说不清楚的熟悉,但也没多想,就离开了。
那个人看她走了,也停住了朝小区门口走的步子,他拿起电话拨通号码,恭敬说:“少爷,确定过了,是她没错。”
“呼……终于到了……”
她弯腰喘了喘,看着身前建筑物的大牌子:有爱心理疾病医院。
牌子上除了几个一反医院庄重严肃的鎏金大字,还有一个笑开花的小天使;所以大多数人走到这,打眼一看,总觉得这个不是妇产科就是个幼儿园。
随着a市心理疾病发病率越来越高,有爱心理疾病医院也在两年前建了院。这里头去掉几个主治医师是心理咨询行业的老手,去掉几个看这里工作清闲跳槽来的精神科专家,剩下的大多以像尚暇溪、聂凡这样的实习医生为主,体制还不甚健全。
“终于到了!”
尚暇溪缓过劲来,她看着周围熟悉的车水马龙,抚了抚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有节奏也有力量,像是有千军万马同时存在于她一个人的身体里。
“嗵、嗵、嗵、嗵……”她跟着心跳声一起轻声数着它的律动,心脏跳起来的声音温暖好听。
“好!老颜头肯定早等着我呢!就让我直面惨淡的人生,让我直面淋漓的鲜血吧!”
尚暇溪攥了攥拳头,此刻浑身又充满了斗志,她气沉丹田,抬腿向里跑去。
老颜头本名颜训,已过花甲;人如其名,又“严”,又爱训人,古板守旧;他是这所医院里首屈一指的心理咨询师,也是带尚暇溪和聂凡的老师。
当推开门看到老颜头铁青着脸望向自己的时候,尚暇溪内心是拒绝的。
“来了?”
老颜头语调微扬,明明该是和蔼的笑意,却看得尚暇溪和聂凡头皮发麻。
“嗯呢。”
尚暇溪边回答,边站到了聂凡身旁,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脸上均是慷慨赴死的大气节。
聂凡和她是真正的革命战友,要不是之前聂凡这个大暖男和尚暇溪一起实习,一同分担老颜头特训,她干不了这么久。
老颜头阖了阖双目,压了压怒气,又睁开死死地盯着她,“尚暇溪你以前是干嘛的来?”
“学会计的。”
“学会计好啊,现在又当了心理医生,谋财、害命你是占全了!”
尚暇溪来了,聂凡意识到自己受到的伤害已减为一半,于是厚道的聂凡不厚道地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最该说的是你啊!尚暇溪已经是私人医生了,你呢!”
老颜头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遭岁月风蚀已久的小老头体内依然蕴藏着巨大的爆发力,他声音又高了一个调子:“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你以前不是摆摊算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