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说焦春水下午睡得迟,现在午睡还没醒。何春生起身告辞,焦誓送他到楼下,何春生却问:“到我家坐一坐吗?”
焦誓愣了愣,看着何春生,不知他何出此言。他住得那么远,这个接近晚饭的时候,并非合适的时间点。
何春生下了楼,却没有走出楼梯间,而是往宿舍一楼的那间房门走去,打开房门,对焦誓说:“进来坐坐吧。”
第38章
何春生邀请焦誓进入那间房之后, 焦誓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把房子买在我楼下了?”
等到焦誓进了房门之后, 何春生把门关上,拉住焦誓的手,把他压在房门上, 吻上他的嘴唇。
暴风般的吻让焦誓不得不张开嘴唇, 接纳何春生的侵略。何春生的舌尖纠缠着他的, 令他从足尖开始颤栗。
一吻过后,焦誓已经忘了要问什么, 何春生抚摸着他的脸, 说:“你说随便我做什么都可以。”
焦誓微喘着,何春生看着他,他却不敢直视何春生的眼睛。
“我想要你, 可以吗?”何春生把焦誓的脸扳正,让他看着自己,问道。
“要到什么程度?”焦誓的头发散乱着,眼镜已经不在了,他问出这个问题时,眼中隐隐有些绝望。
“这里也给我。”何春生的手轻轻放在焦誓的心脏前面。
“已经是你的了。”焦誓苦涩地说。
“不够。”
焦誓舔了舔嘴唇, 何春生再度席卷他的唇舌, 比适才更加激烈, 直到焦誓觉得很难站立,不得不用手抓住些什么。他握住身后的门把, 指尖都疼痛了,却不去拥抱何春生。有那么一瞬间, 他在想自己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论将来何春生离开还是留下,他都会痛苦,区别在于,到底是自己拖累了对方的痛苦,还是对方辜负了自己的痛苦——如果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说好只是和他睡睡,这种痛苦会少一些吗?
何春生终于停止吻他了。
何春生轻轻扳开他紧扣在门把上的手,把他拥入怀中。
“慢慢来,不急。”何春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焦誓说。
焦誓静静地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问何春生:“住下来了吗?”
“嗯。现在白天回工作室,晚上过来。过段时间我把工作室搬过来。”何春生说着自己的计划。
何春生买下的一楼虽有庭院,却并不是适合工作的地方。焦誓想起他那一大片的蓼蓝地,觉得他这样跑来跑去麻烦极了。
“这样不太好。”焦誓心想:他为了我勉强,迟早有一天要嫌烦的。
“没什么不好。”何春生看着焦誓说,“我以前工作日在城里打工,周末回去做蓝染,那个时候我还没汽车,是骑单车的。再小一点的时候,你知道我每天骑单车来回上学。”
焦誓并没有说什么。为了自己,和为了别的什么人而忙碌,终归还是不同的。何春生生活得悠然自得,惬意极了,可焦誓却令他不能再那样悠闲惬意。
焦誓最后终于想到,他对何春生产生的所有不安,都源自与陈倩的关系破裂。当年恋爱最甜蜜的时刻,陈倩几乎每天都要对他说一句我爱你。可是即使这样,为他做出任何改变都是令她痛苦的,她不会为了他改掉自己的爱好;他也一样,他不愿意为陈倩作出任何改变,像她所说的那样,变得上进,变得一心想挣钱。
他觉得,所谓的爱情根本没那么大的力量,去强迫两个不同的成年人用一样的方法面对世界。
焦誓对何春生说:“我回去做饭,今晚到我家吃饭吧。”
何春生在焦誓楼下住下,也把一部分的工作带到这里来做。例如雕刻花版,绘布,初始的覆膜工作。
这些年来,一开始是叶青青付工资给何春生,到了后来,何春生利用积蓄加入了蓝衣的投资,到如今已有三成左右的股份。蓝衣的每一次盈利,他都有分红。假如不是对品质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何春生自己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原则上来说,何春生只要完成了纹样设计,后面的工作都可以交给别人了。
至于染色,叶青青与叶蓝早就学得烂熟于心,尽管她们总觉得自己的水平还欠缺,何春生却认为并非如此——他认为那只是个人风格的不同。
何春生在搬出来之前,和叶青青以及林静进行了一次详谈。他坦诚地对她们说,他必须到焦誓身边去,工作是为了生存,他的生存已经有了保障,他现在把和焦誓在一起当作是自己生活的目标。他在工作上会放手更多,至少周末他不会再持续工作,他希望叶青青能去再招收一两个徒弟,以免在工期赶的时候忙不过来。
叶蓝虽是艺术生,在高考前这段时间也开始忙碌起来,周末经常要考试,她也没空再来工作室。所幸最近的几单定制都比较简单,使用的是整版的浆防染。叶蓝在暑假过后也会离开岩城去上大学,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叶青青都要开始带徒弟了。
叶青青和林静都表示没问题,过往十年,何春生的工作就是生活,生活也是工作,工作室里谁都缺席过,只有何春生一直全勤。她们鼓励何春生大胆追求幸福,不过鼓励完之后,发现有些多余。
直到今天,她们才发现一直好像被人推着走的何春生主动起来这么可怕。
何春生的作息调整得和焦誓近乎一致。每天早晨焦誓匆忙出门,送孩子上幼儿园时,总能在楼下碰见何春生。
幼儿园在中学旁边,因为焦誓早上七点二十分就要返校带早读,焦春水每天都是最早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从焦誓家到幼儿园只需要穿过操场,走到对面,非常近。自从何叔叔早晨加入送她上学的行列,焦春水变得非常开心,每天都期待着去上学这段路。
何春生和焦誓一起走完这段路,就陪他走到教学楼,之后再出校门买早餐。如此几天之后,焦誓的同事小曹注意到了与焦誓同行的何春生,问焦誓道:“焦老师,每天早上和你一起从操场下来的那个帅哥是谁啊?”
“是我远房表弟。”焦誓搜罗着最靠谱的谎言。
“结婚没有?”小曹补充道,“不是我问的,是我朋友,想找一个男朋友,你表弟看起来人很不错啊。”
“他可能有对象了。”焦誓说完后,忽然自我厌恶起来,转头说:“我再帮你问问。”
“他几岁了?做什么的?”小曹问。
“三十三。”
“这么老了?”小曹惊呼,“可是看起来就二十多岁!”
焦誓没有就这个话题和小曹聊下去。
每天傍晚,以往是焦誓利用课间匆忙接了焦春水,再回来看一看最后一堂自习课,直到六点学生离校后才回家。有时是杨柳做饭,有时是焦誓回去做,但这段时间杨柳会比较辛苦,既要看着焦春水,又要准备晚餐。但自从何春生搬过来之后,他每天都能掐着点在操场上碰见焦誓,一起带焦春水回家,然后顺便在焦誓家里帮杨柳的忙,带带焦春水,直到焦誓下课回家。
何春生的晚饭于是都是在焦誓家吃的。几天之后,他就在每天□□点左右把一天的菜买好,交给杨柳。
杨柳出门不便,以往肉菜经常是焦誓在晚上七八点去就近的超市买的,一买几天的,放在冰箱里用。
杨柳有些过意不去,告诉焦誓何春生太过客气了。
一般吃过晚饭,焦誓会和焦春水出门散步或跑步,最近几天,何春生也参与了他们的运动。天已经黑了,焦春水在操场上碰见了邻居的孩子,和人玩得很开心。焦誓和何春生沿着跑道散步,来往人不多,焦誓想了又想,不知怎么对何春生开口。
何春生以一种入侵的方式进入了焦誓的生活,令他猝不及防。掐着他的软肋,又令他无法说不。他只要想起十九年前自己的逃走造成了何春生从此再也没有接纳过别人,他就根本没办法对何春生说出任何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