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森然莫名其妙，只能被乔珥拉着走。
乔珥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眼睫低垂。
这些年他在娱乐圈，早就给自己蒙上了一层面具，虽然时常冷着脸，但只要对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是很少显露出敌意的。
但是今天他失态了，只因为杜允文身上那种精炼的气质。
太像他父亲了，以至于他仅仅只是看一眼，就知道杜允文和乔廷玉是一个类型的人——尹森然最喜欢的那种人。
博学、风度翩翩，面对任何事情都不骄不躁。乔珥可以伪装扮演成任何样子，但这种岁月的沉淀是学不来的。
身为这种人出现在尹森然和他的面前，本身就是一件过分的事。
尹森然却并不知道乔珥的想法，事实上他也不是原主受，并不真的喜欢乔廷玉。
他只是想和杜允文讨论剧本而已。
尹森然走上前去，难得哄了哄乔珥：“怎么了？一大清早起床气？”
乔珥站定，眼睛移向另一边，面色严肃。
尹森然有些纳闷，左右看了看乔珥，乔珥还是不理他。
经过昨晚的相处，他心里已经不那么抵触乔珥了，尹森然忍不住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了揉他的额发。乔珥比他还高，但是明显还很青涩。
“到底怎么了？你和杜允文有私人恩怨？”
这动作搁前几天做，乔珥会非常高兴，但此刻他只觉得尹森然又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皱了皱眉躲开：“你不许和那个姓杜的说话，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尹森然不明所以：“我不明白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你又没有和他深交，怎么可以随意评判他？”
乔珥咬咬唇，从牙缝蹦出一句话：“那你和他深交去吧。”
拍摄逢魔道戏份的地点是个斜坡，工作人员在坡上挥手喊乔珥快上去，乔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森然在原地，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剧组其他人员在坡下支了休息的棚子，杜允文也拿了笔记本电脑和纸笔修修改改些什么。尹森然有些好奇，走到了杜允文身边，看着他写东西。
杜允文三十二三，透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金框眼镜和风衣让他有种英伦绅士的感觉，言行举止又带着本国传统和老派的气息。
“森然？”杜允文笑笑，收拾了桌子上的稿子，“过来坐吧。”
尹森然点点头，坐到了他对面：“杜先生在写什么？”
杜允文道：“在写分集剧本呢，你们只拿到了一部分吧，剩下的我还要继续修改。”
说起剧本，尹森然就露出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杜允文等他开口，却迟迟没有等到。
他体贴地道：“森然有话要说吗？”
“嗯。想和先生聊聊剧本的事情，但是又怕是我自以为是了。”
“但说无妨。”
尹森然看着远处拍戏的人，道：“您的小说情节很好，但是我觉得细碎的日常比较多，剧情很割裂，没有连贯的线索。所以我觉得，您可以在这方面再改进一下。”
“比如呢？”
“嗯......比如阶段性的任务、挫折、驱动什么的。像有些剧有寻宝，有些是有仇家为难。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杜允文思索了片刻道：“你说的很对，我手上暂时没有整套剧本和书，等我回去找个速记员梳理一下，再给你答复。”
尹森然想了想：“不用找速记员。”
“森然的意思是？”
“我都记下了。”尹森然笑着点点脑袋，记忆的事情他一向擅长，“杜先生问我就好，不会错的。”
尹森然和杜允文一拍即合地改起了稿子。
一说起情节，尹森然就不像平时那么拘谨，顺畅地侃侃而谈，有些极为细节的地方，连杜允文这个写文章的人都不记得，尹森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像是怕光说杜允文记不住，尹森然还借了他的笔记本电脑，给他梳理时间线和剧情线。
杜允文刚开始只看着电脑，后来渐渐地把目光往身边这个年轻人身上转移。他年纪也不算小了，结识的人各行各业都有，可是像尹森然这么细致又善解人意的人他很久没见到了。
每个举动都是给人增添便利，说话也不多一句不少一句，舒适又有效率。
杜允文忍不住给尹森然递了瓶水：“喝口水再讲吧。”
尹森然微笑，道了句谢谢，拧开瓶盖后先递给杜允文，自己又拿了另一瓶打开：“好，杜先生也渴了吧，那我们休息一下再说。”
乔珥在另一边拍戏拍得魂不守舍，时不时往这边看上几眼。
尹森然和他相处这么久都爱搭不理，凭什么对这个老男人这么热情？
张导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大喊道：“乔珥，你的词呢？”
乔珥只好重新把精神集中在拍戏上。
他低头拱手，高束起的黑马尾在脖子后低垂，发尾随着夹杂细雪的柔风飘扬：“珑牙知道魔界一向淡漠血缘关系，只认强者。今日来者不拒，杀个痛快，好教各位输个心服口服！”
魔界北斗七君一拥而上，乔珥吊着威亚在空中翻腾，激起雪花无数。
拍完戏，乔珥冷着脸走到尹森然身边坐下，一脸不善地看着杜允文。
“小珥这条过得好快。”杜允文对他脸上的排斥视若无睹，和善地笑笑。
尹森然全神贯注地敲着键盘，时不时问一下杜允文的意见，好像旁边没乔珥这个人。
乔珥咬了咬唇，心道：自己让尹森然去和杜允文结交只是气话，这两人还真的就一见如故地聊起了天？尹森然就这么喜欢年纪大的？
他才不会让尹森然如愿。
乔珥眼睫一垂，讷讷地开口，打断两人和乐融融的氛围：“森然哥。”
尹森然回头，看见乔珥一副委屈的样子，有些不解：“嗯？怎么了？”
乔珥捏了捏自己的脚踝，语气可怜：“崴脚了。”
“......怎么搞的？”听到乔珥的话，尹森然马上放下电脑弯腰查看，捏了捏道，“是哪里痛？”
“这里，骨头这个地方。”乔珥瘪瘪嘴，好看的眉头蹙着，“我不会骨折了吧。”
“昨天才叫你小心，今天就又伤到了？要找医生看看吗？”尹森然有留意，半山腰上有个医务室，除了有氧气瓶之类的东西，还有医生可以处理紧急情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允文捕捉到他语气中自然而然的关心和家人一般的亲近，好奇地抬了头。
乔珥余光瞟到杜允文的反应，顿觉满意，目的达到般得意地点头：“要。”
尹森然看了眼桌上的电脑，无奈地对杜允文道：“不好意思，我先帮小珥找一下医生，等会再来帮您改稿子。”
杜允文不介意地笑笑：“我自己可以改，森然放心去吧。”
看着尹森然走了，乔珥神情一变，挑衅地看了杜允文一眼，站起身走向尹森然：“等一下我，我和你一起。”
杜允文垂眸喝了一口水，他也算是有过几次情感经历了，他一看两人这一上午的状态，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这个年纪了，又不能真的和小年轻置气，想到这里，他颇为郁闷地扯了扯围巾，又狠狠灌了一大口水。
尹森然走到了缆车站，进了缆车，门刚要关上，就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拦住。接着，一张精致的脸露了出来，乔珥眼瞳亮亮的，笑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尹森然一愣：“你怎么来了？你的脚踝不是不方便吗？”
乔珥眨眨眼：“我走了几步路，觉得没什么事了。”
尹森然反应过来上当了，伸出手就要开门回去。可惜缆车已经开动了，正悠悠地下行，出是出不去了。
乔珥凑过去道：“我的戏已经拍完了，下午的戏在半山腰上，他们马上也要下来了。我们先下去等他们，不好吗？”
尹森然瞪了他一眼：“人家搬着器材，我们空着手下去，合适吗？”
乔珥长睫一抬，眸光不变：“那是人家的工作，为什么不合适？”
尹森然知道和他说不通道理，往边上挪了挪，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下午拍女萝林的吻戏，你现在生气，等会找不到状态了。”乔珥说。
尹森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他别过脸：“不劳你费心了。”
“你刚刚和杜允文在聊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尹森然存心想让他难受难受，故意吊着他道：“聊人生理想，兴趣爱好。”
乔珥没了声音，尹森然透过玻璃的反光看着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不由得弯唇一笑。
乔珥看了他几秒，闷闷地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你坐回去吧，我不挤你了。”乔珥声音沉沉。
尹森然觉得差不多得了，开口解释道：“我是在和他聊剧本修改的事情，没有别的。”
乔珥脸色稍霁，声音轻轻，带着点商量：“剧本是他的事，让他自己写。”
尹森然望着窗外的雾凇和冰凌笑了笑，没有理他。
越往下，积雪越少，植被透出的绿色越多，后来甚至都能看到小花了。尹森然的侧颜映在玻璃上，衬着外面的针叶林，有种纯净清爽的感觉。
尹森然不和他讲话，乔珥百无聊赖地看着蒙了水汽的玻璃，抬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尹森然乔珥。”他细细端看，觉得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尹森然瞟了一眼，伸手把玻璃抹了抹：“幼不幼稚。”正要收手，却被乔珥一把拉住，与此同时，缆车晃了晃，在中央停了。
尹森然身体一个不稳，差点倒到乔珥的怀里。
两人愣愣地对视，一时间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和风声，手掌接触的地方都蒙上了细密的汗水。
“这下可好了，缆车坏了，回不去了。我们就在这空中悬一天吧。”乔珥幸灾乐祸地道，还在尹森然的手心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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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天要哀悼，所以改了时间，后面还会是九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