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浴听声去寻,一眼便认出他是苏州知府何大人。
何大人的个头与她相差无几,可他的肚皮上孕育着生活,圆咕隆咚像坨大雪球。温浴曾在苏州生活,那些年外祖母还在,也有她侯府嫡女的身份,何大人自是照拂万般,逢年过节献礼不少,两人相识也不奇怪。
何大人的年纪也没比他长几岁,可他的脸上横肉多褶子深,说话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是个势利眼。原来早些年前,何大人在边关见过贺场,亦是有些交情。
贺场此次低调出行,只向圣上告过假,他守疆土卫国为乡战功彪炳,回皇城那日便交了虎符,他怎会不懂功高盖主的道理,圣上会如何忌惮,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乐得领个闲差,他手里没有实权,圣上更乐得他出门游山玩水。当今朝堂龙子夺嫡两厢争斗如火如荼,是谁往苏州递了消息,他心里明镜。
码头上寒暄了一番,何大人欲为他们接风洗尘,试探问道:“贺将军可要随下官在府衙歇下?”
贺场婉拒:“内人在苏州置过宅子,改日再与何大人叙旧。”
“也好,也好,明日下官府上摆宴,还请贺将军给下官个薄面。”
贺场颔首告辞,牵着温浴长腿一迈上了马车,将何大人扔在了码头上。
温浴不知他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他也会,可如今他不想站队,更不能站队,他身边的人,他的枕边人,是他的软肋。
大掌裹着她的手,裹得生疼,她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情绪,她抽手不出,贺场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劲过猛,双手下滑搂住纤细腰肢依入她怀中,声音轻极了:“娇娇,咱们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今年先不回去了。”
车辇颠簸一瞬,震地她差点咬舌,温浴抚他脸颊,也轻声安慰:“嗯,都听你的。”
他那么壮,依在她怀里撒娇,真的重死了,压地她喘不过气,推他他还不起来,还不如方才咬到舌尖痛快。
马车停在府门前,贺场先下再接她,门口一群仆人正欢欣振奋地候着,为迎夫人和老爷回府。
他转身去看府门上高挂着“温府”的匾额,门侧松竹成林,门前一对门墩用汉白玉雕刻出小象抱鼓,正是门当户对过门石,可他怎么突然有种入赘的感觉?
一年不见,管事两鬓斑白,她差点认不出来。
这是一套叁进的宅园,气派又不失风雅,她喜欢种树种花,花盆的摆放和院落的布局,每一角都由她精心设计,他就像走入园林,走过花果园,穿过葡萄藤绕,像一弯通亮的莹绿隧道,花香果香在身前萦绕。廊上金光透过牖缝,书房前池塘小鱼结群戏水,另一边柳绿莲红,灰白石子铺路。烟缊裹散花香,天蓝如神驾云,雕纹房檐圈起一方天井,一把竹椅置于其中,瓦缝绿萌,角处立竹,闲竹倚风,粉墙黛瓦入画,一步一景,处处是江南。
国公府上的仆人们从未见过此般仙境,心中大叹此景只应天上有,夫人真是心灵手巧,审美如神。
贺场决定了,从今以后,苏州就是他的第二故乡。
两人进了她曾住过的闺房,贺场好奇心重,也特别喜欢寻摸她平时用过的物件。午膳还未用,安贵叩门来禀:“老爷,侍卫方才来报,何大人突然被捕入狱,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贺场惊坐起,脊背瞬间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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