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侯府,江家摆得上台面的女子只有江芸兰了。她难免傲气些,不过魏殊不会将太子妃之位放给江芸兰这个养女的。”
“可我真的不想嫣然嫁给大皇子!大皇子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拖家带口的,麻烦死了。”
寻常人口中至尊无上的位子,倒被江霏微挑挑剔剔,顾言却觉得她可爱极了,“我也岁数不小啊?”
“你才不老!况且你不一样!你好看!”江霏微毫不犹豫夸到。
顾言被她的直白闹了个大红脸,“咳咳。马上皇长孙的生辰,你见到嫣然,问问她的意思吧。”
江霏微嘿嘿一笑,“魏皇后还以为你被贬了呢,真想知道七皇子都能去读书时,她的表情。”
顺天帝以往是大皇子,被压着不能出阁授学,如今大皇子也被他压着如此,他还觉得理所应当。魏殊带着朝臣上了很多折子,反而被他以自己年轻时一样没出阁打了回来。
可若是七皇子都能先他一步......那真是给大皇子一党一个狠狠的耳光!
江霏微有种感觉,魏皇后钦慕江迟凌那点破事,顺天帝说不定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了,还有七皇子......”江霏微想到今日七皇子的眼神,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七皇子生存艰难、心思难免多些。顾言虽然和他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如此凉薄待人,就算他日后真得了皇位,会如何对顾言呢?
“七皇子是不错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我最好的选择了。我自然有安排护你周全。”顾言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明白,七皇子对霏微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厌恶自己罢了。
可若是霏微不想呆在宫里,他也会做好准备。
江霏微一拳锤在他的胸口,“说错了!”
顾言失笑,“恩,我也会护好我自己的周全。”
两人又兴奋着说了会话,江霏微就觉得困意侵蚀上来,渐渐在顾言怀中睡着了。
顾言躺在她身侧,连呼吸都怕打扰了她。
帝王身侧的太监,越是高位,善终者愈少。
这些年,他为了顺天帝的心结和享乐,刀头沾满了血,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他没想过自己能有善终。
可为了霏微,他会试着去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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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皇长孙生辰宴。
江霏微将手中的绒花递给顾言,“你的身子还没好全,万万小心,能休息的时候就去休息一下。”
“好,今日皇上召了七皇子,你跟这儿难免受累,先熬熬。”顾言将绒花小心插在她的发髻上,又用桂花油细细将碎发抹平,“今日这般如何?毕竟要去御前伺候,素静些。”
江霏微满意地看了看镜子,“挺好的,轻便。”
她站起身子,顾言又替她理了理衣衫,“到七皇子那边去吧,阮安今日会陪着你。”
江霏微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几日一直在顾言身边陪着,赌气没看过七皇子一眼。
现在必须要见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的行为未免太幼稚了些。
可她终究是为七皇子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顾言拍了拍她的手臂,“没关系,去吧。咱们晚上见。”
江霏微回到隔壁院子,就看见七皇子站在院子里等自己。
他今日穿了一身紫色锦袍,一个月的将养,让他的脸上褪去了困苦和青涩的味道,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冷酷。
江霏微有些恍惚,哪怕他曾经一无所有,可他身上流着皇家的血,给了一个爬起来的机会,他就能稳稳抓住。
七皇子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可看见江霏微的眼神,又渐渐停下了脚步。
第62章 惊梦 满园春色,万古长青。
江霏微见他瘦瘦小小的, 垂着头,叹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七皇子。”
七皇子瞬间亮起了眼睛,他一把扑倒江霏微怀中, “姐姐,你还生我气吗?”
江霏微说不出违心的话, 七皇子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他的面上有些委屈, “姐姐,我错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姐姐不要不理我。”
江霏微见他乖乖认错, 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恩,奴婢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姐姐, 咱们走吧, 我发誓,很快姐姐就不用做这样的事情了。”
他瞥见江霏微整整齐齐的鬓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快。
江霏微自己梳发,不爱这般规整, 总是有些四处跳动的碎发。这定是顾言为她梳的头,是宫中娘娘流行的款式。
他知道江霏微不喜欢自己说顾言的不好,压下了心中的不悦, 牵起江霏微的手,“姐姐,咱们走吧。”
皇长孙的生辰宴选在了月明湖旁的长春园。
江霏微带着七皇子跨入园内, 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两人,带着怜悯或是嘲笑。
“可怜这江姑娘,入了宫也没个安生,还要伺候......这是七皇子?都没听说过。”
“听说就是个宫女生的孩子。”
“以为自己挟着个皇子,就能得皇上青眼,真是天真。”
“听说七皇子还想见皇上,结果皇上罚了顾督主一顿......”
江霏微丝毫不在意四周的探讨,往厅内走去。
阮安引着他们去前面坐,路上却蹦出来一个太监,嘴角挂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江姑姑,你们的位子在后面。”
阮安想争辩,江霏微却一把拦住他,牵过七皇子,“走,咱们坐到后面去。”
两人坐下来,江霏微恭敬站在七皇子后面。
江芸兰远远瞥了江霏微一眼,便继续笑着和永宁公主说话了。
终究是个奴婢,哪里值得自己再费心神呢?自己可是得了魏皇后赏识,要当太子妃的人了。以后做了皇后,说不定和江霏微经常见面呢。
只可惜,到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见奴才了。
可永宁公主见曹亭云看着江霏微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就不想放过江霏微。
她起身走到江霏微跟前,却故意挤了挤江霏微,“哎呀,你这奴婢怎么不知道避退!”
永宁公主身后的奴婢呵斥道:“还不快跪下给永宁公主请罪!”
江霏微对着七皇子摆摆手,看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丝毫不慌,“永宁公主,你这般无理取闹,只会让人看笑话。”
永宁公主脸色有些难看,正想吼,江霏微轻轻将手指放在唇边,“大家都不瞎,尤其是某位公子,可是一直看着你走过来呢。你声音越大,越是让诗书皆通的公子知道,你不过是个品性不足的跋扈之人了,除了借着公主的威名,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
永宁公主竟被讥讽的眼神镇住了一瞬,她转头看去,果然见曹亭云皱眉看向这边。
“你大可以吵闹让我跪,我无所谓。”江霏微顺势就跪在地上,永宁公主连忙低喝,“你起来啊!”
眼见着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江霏微才笑眯眯起身,“公主,您消气了嘛?”
“你不要太得意!本公主迟早能嫁给曹公子,您等着!”永宁公主冷哼一声,往座位上走去。
隔了不一会,宴席便开始了。除了各种繁文缛节,就是歌舞表演。江霏微站了一多个时辰就受不住了,在阮安的偷偷示意下,下去歇息一会。
可她才走出去,就被不怀好意的顾怀恩叫住了。
只要是和顾瑾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事,霏微皱了皱眉,冷冷说到:“怎么是你。”
“姑姑这话说的,倒叫怀恩不好意思了。”他笑着站在霏微面前,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姑姑怎么能离开宴会呢?里面正在唱戏,可要好好听听啊。”
江霏微一挑眉,“我去给七皇子拿东西。”
顾怀恩却丝毫不让,江霏微没办法,又被逼着回去站着听那些咿咿呀呀的词曲,典故又听不懂,更是无聊。
等到钟鼓司的戏都演完了,江霏微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她好不容易把哈欠憋回去,就看见顾言笑望向自己。江霏微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头。
顾瑾站在顺天帝身侧,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愈发不舒服。
他弓下身子问顺天帝,“万岁爷,今儿的戏可还中意?”
顺天帝摇摇头,“钟鼓司这次排的戏,不怎么样嘛。”
一个老太监站了出来跪下:“请皇上恕罪。”
顺天帝笑骂道:“罢了,吕公公,你岁数也大咯。”
顾瑾看了看江霏微,突然说道:“顾言,你不也是钟鼓司出来的,还不给皇上唱一段啊。”
底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顾言站出来跪下:“禀皇上,奴才久不开嗓,怕污了皇上和各位大人的耳朵。”
“这怎么会呢?”顾瑾自顾自的说着,没有看见顺天帝面上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您当年不正是因为唱戏漂亮,才......”
他看着顾全安警告的眼神和四周的安静,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得意忘形,犯了皇上的忌讳。顺天帝最在意的,就是先帝赏了一个钟鼓司的人给自己做伴读。
他只是想提一下顾言出身低贱的事,可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顾瑾正想跪下,顺天帝却没有发火,而是看着顾言说到:“也是,顾言,给大臣们来一段折子戏,当初你不就是靠这个,博了先帝青眼吗。”
先帝好娈童,不少知晓旧事的王公贵族,都露出了莫名的神色。
顺天帝倒是聪明,将顾言给自己做伴读的事情,化为了是先帝昏庸无道。
顾言静默一瞬,答道:“是,请皇上允奴才下去更衣。”
“不必了。”顺天帝闭上了眼睛:“就穿这个,来段游园惊梦吧。”
变故突然,吕公公有些慌张望向顾言,顾言却无比冷静地对他点点头,随后走到了舞台中央。
在众多如芒刺骨的眼神中,他依旧转过头,对霏微安抚一笑。
顾言无比庆幸,幸好那晚,他将自己的不堪都剖白给了她。
虽然此刻,他依旧如坠深井,可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立定,抬手,身边仿若豺狼虎豹环饲,中间立着个穿着宫装的娇小姐,一转身,细看眉眼是个男儿郎,偏那嗓子如水似柔,又透着几分不甘与抵抗,唱着娇小姐的春闺□□,用旖旎的小调无力抵抗着众人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