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蕙也慌乱低下头,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这些日子两人虽时常一起玩,一起吃,可都守礼得很,裴星洲连她的小手都没碰过。阮明蕙就更不用说了,偶尔冒出点羞羞的遐思,都觉得是对裴大人的亵渎,罪大恶极般按压下去。
短暂的尴尬并没有让裴星洲忘记正事,他伸手掰过阮明蕙的脸,叫她看着自己。
“你爹再怎么样,我都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他有点委屈,“你也不能生我的气。”
裴星洲修长漂亮的手指按在她发烫的肌肤上,阮明蕙脑子晕乎乎的,一时没能听懂他的话。只用微茫的眼神望向他,樱唇小小,娇娇憨憨地分开一条小缝,贝齿隐隐。
裴星洲呆呆看着她水润润的两片唇瓣,心若擂鼓。
“看起来好软的样子,亲上去一定很甜,只是不知是果汁那种甜,还是蜜饯那种甜,没关系,我都喜欢.......”
他心若勾丝,着了魔似地越靠越近。
然后就被阮明蕙一把推开了。
“你说得不对!”阮明蕙气鼓鼓道,“我又没打你哥,也没骂你娘,你当然不能生我的气。可我爹却是被你实打实抽鞭子的,你之前还踹过他......”
“那你是打算再不理我了?”裴星洲被她推开,就像表白时被人拒绝一般,丢了面子,恼怒得很。
阮明蕙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之前她生气又伤心,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今日叫裴星洲这样一番辩白,她就动摇了......
她知道自己爹爹也很不对,她劝过求过,可是并没有用。另一方面,就算她爹做错了,她也不能看着裴星洲伤害她爹。
就连此刻,她瞒着家里人同裴星洲偷偷见面,心里都有一种负罪感。
见她不言不语,一副默认的模样,裴星洲失望极了,负气道:“不理就算了,你惯会这样。几年前便如此,说好了在钟鼓楼下等我,请我吃糖葫芦,结果一声不吭地爽约。”
“不是的,那时候是因为我娘......”阮明蕙忙辩解道。
裴星洲耳朵一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故作不信的模样:“你娘?你当时就那么大一点的小屁孩,你娘就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乱跑了?”
又不是现在,白白嫩嫩的,想让人啃一口,确实不应当出门乱跑。
“真的是我娘。”阮明蕙无奈道。
何止是把她关起来不让出门,当娘亲发现她偷偷和裴星洲往来,还拿油树汁给他,差点没把她揍死。娘亲从小到大都舍不得打她,谁知道当时怎么那么大火气,柳条儿抽得她屁股肿破,半个月没下来床......
裴星洲还想再探些阮夫人的消息,但阮明蕙像是知道什么般,十分警觉,立刻就将话题避开。
两人沉默着走到御道街。
“我到了,大人回去吧。”阮明蕙袖下的手,不安地攥着,低头闷声道。
裴星洲寒着脸,样子算不得高兴:“回去后就不理我了,以后也不去找我了。”
他明明是在问话,语气却像是笃定的样子,弄得阮明蕙有些招架不住:她真的再也不见裴星洲了么?她有点难过......
见阮明蕙不说话,裴星洲更气了。
讲道理不行,威逼也不行,那利诱一下?
“你多在我面前晃晃,下次我想揍你爹时,就会想到你,也许就不揍了。”他把剑横在肩后,两手懒洋洋搭在上面。
阮明蕙畏缩地瞧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算不算数。
“我会好好劝我爹的,他性子执拗,但心眼很好。”阮明蕙此时仍不放弃为自己爹爹辩解,“如果,如果他又惹你们生气了,还请手下留情.....”
“那就看你表现了。”裴星洲咳了一声,“快过年了,今年家里还没做年糕呢......”
阮明蕙扣了扣自己的手:“我给姐姐做了许多,可是现在陆府不许我见她了。”
裴星洲心中一急,嗨呀,谁问你姐姐了,我呢,我呢?
“裴大人,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告辞。”阮明蕙朝他微微施礼,竟是要走了。
裴星洲见天色已晚,也就不计较什么年糕了:“有别的事,顾枭是个坏得出水的小王八蛋,你不许跟他来往。”
“顾枭?”阮明蕙皱眉,有些疑惑的样子,随即才反应过来,“啊,你是说珠宝店里那位顾公子?”
“就他,长个驴脸,专爱拿钱骗小姑娘。”裴星洲语带鄙夷,要不是以后攻打江南得要姓顾的造船,他才懒得给这种人渣面子。
“我没和他来往。”阮明蕙郁闷道。
前些日子她去望波桥采购各式珠子,一位姓顾的公子撞到了她,害得她盒子里的珍珠撒了一地,这位公子便是裴星洲说的顾枭。本来阮明蕙和绿绮把珠子捡起来,这事儿便完了。可顾枭非要赔罪,又要送礼物,又要给衣铺订单。阮明蕙感觉怪怪的,一一回绝了。
“他那花花肠子,老子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全是屎。”裴星洲嘲讽道。
阮明蕙讶然看向他:“大人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话这么粗鲁........”
裴星洲咳了一下,尴尬道:“我被这个人渣气的。我平时不这样,你知道的。”
“嗯。”阮明蕙赞同地应了一声。
“总而言之,你离他远一点,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裴星洲再次告诫道,“他给你买的东西,一个都别收。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我没收。”阮明蕙忍不住强调,怕裴星洲误会她,“什么都没收。”
第71章
阮明姝许久没给老太太请过安了, 这会子被银兰引进内屋,一时有些忐忑。
她被禁足这事儿,府上自然是人尽皆知, 毕竟陆君潜派了握枪执戟的兵士在她院外把守。但她被禁足的原因,旁人却不一定知道。
先前老太太已经因她父亲之事颇有微词, 如今若再知道她吃避子药,定然生气失望。
希望陆君潜没告诉老太太,阮明姝心底轻叹一声。
到了里间, 她先跪下给老太太请了安,又起身一一朝余氏周氏等人行礼。之后便恭敬站在下面, 安静等老太太问话,假装没有看到屋内众人各异的神色。
周氏自然是一副看好戏的得意模样,沈氏和陆有容则面露同情,这些都在阮明姝意料之中,唯一不解的是老太太对她的态度——既不如往日亲昵宠爱, 却又有几分怜悯。
“阮姨娘可算被放出来了,”周氏先开口了,掩嘴假笑一下,“再不出来, 赶不上迎接新人, 别人怕要以为三弟后院不和呢。”
新人?什么新人?陆君潜的新人?阮明姝一无所知, 茫然望向她们。
陆有容低着头, 不看她,老太太则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
阮明姝想到昨日见到柳芽儿墨兰在院中争吵, 墨兰又暗示她来老太太这儿.......
心沉到谷底,险些站不稳。
“哎,三弟这事儿办得忒急了, 前儿才说纳新人,明儿就要将人抬进来,我这贺礼都来不及准备。”偌大的屋里,一时只有周氏喋喋说着。
“贺什么礼?纳个风尘女子是什么光彩可喜的事儿!?”阮明姝还没说话,老太太先忍不住啐道,“明姝来咱家时,怎不不见你送贺礼?”
“嗳,是孙媳妇儿不懂事,多嘴了.......”周氏撞到钉子,讪讪道。
陆君潜要纳风尘女子为妾?
阮明姝仍是不敢相信:他夜夜都宿在她那儿,哪里有时间去烟花之地,而且还要将别的女人抬回府?
“老太太,将军是要纳妾么.......”她终于开口,明明告诉自己这事儿定然有误会,陆君潜不会这样做,但是声音却不可抑制地发抖。
原来她还不知道。众人都有些意外。
“是啊,”老太太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这混小子非要纳颜丽娘做妾,还弄得满城皆知,劝他也劝不住!嗐,罢了,左右是个服侍人的小妾,随他吧。”
颜丽娘就是红透京城的颜佳人,早先与洛云西齐名,并称京城双绝,一个善弹琵琶,一个善咏小调。
来之前,阮明姝知道陆君潜有事瞒她,她也猜测了许多,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别人了。
她这边还因太过震惊,不知说些什么,就听沈氏开口问道:“老太太,城东别院那位姑娘呢?三弟要不要一并纳了,将人一直扔在那儿不管,总有些不妥.......”
别院的姑娘,一并纳了.......
阮明姝几近崩溃,陆君潜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前儿跟他说过了,他不愿意,叫我不要管。”老太太闷闷道,“我虽没见过那女娃,但听说是冬至时渊哥儿从宫里带出来的,怎么也比烟花女子强。”
阮明姝身子晃了晃。
冬至日,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她惨笑一下,原来他抛下她入宫那晚,倒没和赵令柔花前月下,而是另有佳人作陪啊。
众人又断断续续说着什么,阮明姝也没听清,只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恨不得立刻就跑去找陆君潜问清楚。
“好了。”最后,老太太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周氏与陆有容夹枪带棍的争吵,也让阮明姝回过神。
“这事儿便先这样。大孙媳妇儿,纳妾的事就你来操办吧,一切从简,说得过去便行。渊哥儿马上要回秦州,没一两个月回不来,你们有要捎的书信,快些同他说罢。”
*
这一夜,红烛燃了大半,陆君潜还是没有来。
阮明姝孤零零坐在桌前等他,不愿睡去。
她有太多话想问,她害怕陆君潜现在已经躺在别的女人身边,搂着她们说起甜言蜜语......
陆君潜回府时,夜已深深。他满身疲惫,怕吵着阮明姝休息,便没让丫鬟通报,自己悄声走进里屋。
未料阮明姝竟还没睡,单薄的身子靠着小桌,面上泪痕隐隐。
“怎么还不休息?”陆君潜眉头一皱,快步朝她走去。
阮明姝“哗啦”一下站起,回身望向他,眼神凶狠。
“你要纳小妾了?”她什么都不管,只想确认这一件事。
她多么希望陆君潜能摇摇头,抱住她说事情不是这样,让她别误会。
可陆君潜只是微怔了一下,随即揉揉眉心,点头道:“是。”
阮明姝像被抽干了力气,“哐当”一声,颓然倒坐在椅子上。
陆君潜扯下沾灰的外衣,胡乱一扔,走到阮明姝身边。
“怎么,生气了?不愿意?”他问,语气中竟有一丝期待。
阮明姝将脸埋在自己臂弯,无声流泪。
陆君潜见她默然不语,身子簌簌抖着,心中一叹,索性将人整个拦腰抱起,朝床榻走去。
阮明姝柔白的手掌掩住眼眶,清泪道道,从粉白面颊上滑过,却是遮也遮不住。
“你不是说要做个本分小妾,怎么还哭了呢?正该恭喜我,给你找了姐妹才是。”陆君潜心尖软软,却迫自己冷硬着语气问她。
阮明姝心如刀绞,半响才哭噎着断断续续问:“什么时候的事,你什么时候和颜丽娘好上的?”
陆君潜见她放下手,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时不敢做得太过,将先前准备激她的话悉数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