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拦住, 越闻星只好抬头, 对上他的目光, 没好气地开口。
哪怕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她那口气还是消不掉。
贺沉言低头看她, 傍晚六点的天光稍稍暗下来,别墅群静谧而沉稳的伫立着,躁热的晚风扑起她的裙摆, 越闻星红着脸,眼神倔强地看着他,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可爱又撩人。
他忍不住抬手,屈指轻轻扫了下她的脸蛋,触到的肌肤柔软细腻,“贺太太,还在害羞啊。”
被戳中心思一般,越闻星更恼,转身负气就要走,贺沉言抓住她的手腕,无奈哄道:“我说错了,是我害羞行不行?”
越闻星瞪着他,气消了一点点,她蠕动嘴唇,悠悠吐出一句话:“害羞的人不配坐专车回去。”
贺沉言迁就她,“那我们一起打车。”
坐在副驾驶的宁峻:“......”
有钱人真会玩。
最终,越闻星还是没忍下心让这位身价过亿的贺总,纡尊降贵去路边打车,和来时一样,回去的时候,她也是一言不发看着窗外,以沉默作为抗议。
晚餐,贺沉言兑现承诺,带她去新开的那家日料店。
工作日的晚间,这里的人格外多。
等了一会,两人才由专门的服务人员领路去包厢。
日式榻榻米的隔间,关上拉门,外面嘈杂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为了哄她高兴,贺沉言把点菜的权利让给她。
越闻星也不手软,资本主义吸血鬼,能宰一顿是一顿。
店里的招牌菜点了几个,主食挑上一两样,加上最贵的两盘海鲜拼盘刺身,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心里那口气总算畅快了不少。
“够了?”贺沉言用毛巾擦干手,为她倒了一杯苦荞茶。
越闻星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实话道:“点太多两个人吃不完。”
反正那两盘刺身就够他出点血了。
贺沉言笑笑,不置可否,又拿过她面前的热毛巾,摊开,“把手给我。”
她边掏手机,边将左手递过去。
温热的触感覆上,贺沉言眉目温柔,手法轻缓地为她擦拭干净,不经意间触碰到手腕,细密的刺痛传来,越闻星不由得缩了下。
“疼吗?”他眉心一拧,低声问。
越闻星摇摇头,随口想个理由遮掩过去,“不疼,毛巾有点凉了。”
贺沉言叫侍者换一块,过了会,随着热毛巾一起放在越闻星面前的,还有快铺了满桌的日式餐点。
林林种种,光是海鲜刺身就摆了两大盆。
“......”
她刚才点了这么多吗?
贺沉言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敛住笑意,作势拿起筷子,“吃吧。”
越闻星:“......”
她看着就快饱了好吗?
这怎么吃得完啊。
几块生鱼片下肚,她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脑子里乱哄哄的。
反正丢人都丢到家了,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想法,她软着声音问对面正斯斯文文吃寿司的某人:“...这、么、多,可以打包吗?”
贺沉言放下筷子,换侍者进来。
越闻星也不客气,拿了最边上两个一看就很占肚子的主食,又挑了另一盆两个人都没动过的海鲜刺身,“麻烦你,通通包起来。”
侍者将打包的食物撤下,桌上的东西瞬间就少了一半。
她松了口气,开始填饱肚子。
一来二去,也忘了之前还在跟贺沉言生气的事,知道他胃不好,尽量将那些生冷的食物夹到自己碗里,把养胃的海鲜粥移到他面前。
纠结来去,她发现自己点的差不多都是海鲜刺身一类,能暖胃的品种也没几个,这才开始后悔。
吃到一半,越闻星咬着筷子再次翻开菜单,蹙着眉寻摸着菜品。
大概是熬汤养成的习惯,她现在下意识地反应就能知道那些食材是补身子的,适宜多吃,哪些食材这个时节不适应吃。
然而日料店不像其他本土酒店,能挑选的食物少之又少,基本都是按照套餐搭配好的。
越闻星的目光在菜单上游走。
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筷子,将她杯子里空了的茶水添上一点。
半晌,贺沉言发觉她仍专注于菜单,终于问道:“还想吃点什么?”
“我给你看看有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
越闻星想起来自己目前应该还是在生气的状态,她后知后觉立刻将菜单一合,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视线:“不用了我吃饱了就随便看看。”
贺沉言一双眸子如鹰般犀利,识破她的心思之后,但笑不语。
-
欧洲分公司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贺沉言迎来了难得的休假时间。
画作集的工作提上日程,越闻星不间断地往工作室跑,托贺沉言的福,早晚有专车接送,倒也不算辛苦。
除了左手有时候画到一半,隐约会传来刺痛。
这点让越闻星有些担心,这几周,去威廉的诊疗室也勤快了点。
梁域已经将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她这里,可万万不能出差错。
这周末,越闻星刚从威廉的诊所下来,接到消息称因为别墅区电路调整,工作室闭门休假一天。
她只好让陈伯掉头回家。
进门的时候,贺沉言正坐在客厅看新闻。
客厅电视的屏幕对着玄关这边,越闻星换鞋的时候,抬眼就能看见。屏幕最下方写着——“昭华实业继承人与覆云集团总裁疑似婚变。”
“......”
画面上一位女性的样貌被打了马赛克,越闻星走过去,扫过她锁骨上的那条项链,心里隐隐猜到是谁。
——“半个月前,有人拍到你曾进出覆云集团总裁贺沉言入住的酒店,请问事情属实吗?”
电视上女人的声线经过处理,但明显听得出来,她的回答很镇定:“是我,但我只是按照上司吩咐给贺总送文件的...”
贺沉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女人继续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他把电视关了。
越闻星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会在本地新闻上曝出这种事情。
而且主持人的措辞和新闻标题,都极富诱导倾向。
昭华和覆云集团的联姻已经过去很久,这种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新闻,为什么无端又被挑至风口浪尖了呢。
想了想,她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贺坤最近找过你吗?”
贺沉言明显也想到这一层,站在落地窗前问她。
“没有。”越闻星摇头。
事实上,自从上次她将傅悦逼走之后,贺坤不仅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未曾打过来。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从傅悦那里得知了一切。
只要稍微想想,贺坤就能猜到,她上次的话全都是谎言。
“你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贺沉言面对院外负身而立,在她这个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越闻星能够听出他话音里的紧绷感。
“怎么,难道他还会杀人灭口不成?”
她的一句玩笑话,让贺沉言的侧脸线条更加僵硬。
越闻星站起来,只依稀辨认得清玻璃窗上的那抹倒影,他的眼神肃杀而冷厉,交握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似在忍耐着什么。
忽而,他的视线经过玻璃窗和她对上。
贺沉言闭了下眼,音色低沉冰冷:“他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
-
因为贺沉言的一句话,越闻星将画室挪到了家里。
白天,她窝在书房画画,贺沉言就在会客室办公;晚上,她去影音室看电影,贺沉言就去书房查会资料。
除了不出门,日子过得不算糟糕。
相反的,两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越闻星去厨房拿冰敷袋,又切了盘水果,打算同往常一般钻进影音室。
路过客厅的时候,贺沉言正将一通工作电话挂断。
彼时已过黄昏,天色将晚。
他坐在别墅外的庭院里,身影在草坪上拉成一个长长的影子,侧脸痩削冷毅,被柔光镀了一层温和的绒边。
目光远眺,层叠的山峦尽头,如水彩般的晚霞由深及浅,在幕蓝的天色下缓慢晕开。
如至画中。
越闻星鬼使神差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双手分别比个八字,连成一个照相机的方框。
就这么定定的看了几秒钟。
过了会,她轻声趿着拖鞋飞快跑回书房,拿了简易的速写板,就在刚才那个地方席地而坐。
提笔作画间,笔下的主人公在如画般的景致里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