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在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吓着?”
“没有,我……”苏木没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抬手指了指树下的那只猫,“我就想去看看……”那只猫。
话说到一半,沈行在对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厉声喝道:“云秀,出来!”
苏木这才发现那丛灌木后露出一截衣角。
云秀磨磨蹭蹭,从灌木后出来,脸上带着被发现的惊慌与煞白。
苏木一头雾水,“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只猫是她的。”沈行在冷下脸。
他从外面回来,听说苏木被老爷子叫去,放心不下,便来接她。来时却见到苏木被猫吓了一跳。
“她的又怎么了?”苏木越发不解,转脸看着云秀,“我又不怕猫,难不成你想让猫挠死我?”
“你不怕?”沈行在忽然眉头一皱。
苏木摇头,“我自然不怕,猫难道不可爱吗?”
沈行在记起她那时被猫吓得直往他身后躲。正因以为她怕猫,他才特意警告过云秀,不许让猫出现在苏木所住的院子附近。
谁知道……
他心中叹气,摇摇头,“可爱。”
第99章 流星
苏木将袖中的牌子再往里藏了藏, 看向脸色极差的云秀。
朝她笑了笑,便去扯沈行在的衣角。
“怎么?”沈行在微俯下身,看着她。
苏木朝他眨巴眼, 学着云秀的样子,歪着脑袋卖乖,“脚酸,不想走路。”
“不想……”沈行在愣了一愣,见她这忽如其来的奇怪举止, 便明白她想做什么。
他一时失笑, 向她张开手臂,“要我抱你?”
“……背吧。”苏木存心想要气一气云秀,只是让沈行在一路跑过去, 她自觉还没这么厚脸皮。抱这一动作太过亲昵,她尚未适应在外人面前做这样的事。
沈行在并无意见。
养尊处优的靖远侯掀起袍子,背对着她单膝跪下,“上来吧。”
苏木趴在他身上,两手揽住他的脖子,偏过头同云秀道:“云秀妹妹, 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便觉出沈行在的胸腔闷闷震了一下。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羞意。但背也背了, 云秀还在,她总不能再下来,便一头撞在他背上,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后颈, 低声催促,“不许笑,快走。”
等云秀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她终于维持不住那点脸皮,晃着脚道:“可以放我下来了。”
沈行在将她往上一颠,抄着她的腿弯,止住她乱晃的脚,话里调侃意味明显,“不是脚酸?”
“……现在又不酸了。”
“我的手僵了,放不下来。”沈行在轻笑一声。
走了一段路,沈行在又低声道:“你吃醋,我很高兴。”
“是吗?可你吃醋就很无理取闹。”苏木歪过脑袋,戳了戳他的侧脸。
“……司徒苏木,你还真是不解风情。”沈行在险些又被她气笑。她总有办法在煽情时将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快到院子,苏木环顾四周无人,两腿一蹬,身子抬高,往前压过去,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这样呢?解风情了吗?”
进到屋子,沈行在几乎是立刻将人放了下来,眼神不善,“老实点。”
顿了顿,严肃道:“有事与你说。”
见他如此,苏木也不再嬉皮笑脸,乖乖坐好,听他说话。
“最迟后日,北豊与西夏定然开战。日晷城暂时是安全的,但以防万一,你要与云家一起退到月城。”
“那你呢?”苏木反问。
沈行在沉默了一瞬,“我留在这里。”
“你想上战场?”
这一回换来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不是已经有援兵了吗?就非要你上战场?”苏木咬住唇,眼眶忽的一红。
“木木,”沈行在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眶,被她扭头躲过去。他叹了口气,“我姓沈,我的父亲没能守住的东西,我得守。”
“难道你就不担心在你不在的时候,云家会对我下手吗?”苏木再开口,声音已经带着哑。
“你不是见过老爷子了?有他在,你不会有事。”
“可你上回不也是觉得有郭宫在我就不会有事吗?”苏木眨眼,滚下两滴热泪。
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她原本应该明事理,北豊将士无数,别人都可以,不能独他不行。
可她就是觉得不行。她能敬佩英雄,但她爱的人,只要能在她身边,没有危险,平平安安,贪生怕死也好,怎么样都没关系。
但她也一早就知道,沈行在一定会上战场。早在她见他晨起练枪那时起,她便明白,纵然朝堂之上的靖远侯如何运筹帷幄、搅弄风云,可他这一身骨血,从一开始便注定要为战鼓号角,立在这嚣嚣大漠间。
“木木,待这一战胜利,我便娶你好不好?”沈行在最害怕见她哭,他只怕她若是哭得厉害了,他就当真不愿意再上这战场。
可他苦心孤诣,精心计划多年,将父亲旧部重新聚集,为的就是这一仗。所有人都记得鸿谷关的两万白骨英魂,时隔七年,总要该要去祭奠了。
他是沈家军的少帅,谁都能退,独他不行。
两人一站一坐,苏木仰头看着他,“你当真要去?”
沈行在点头。
“我若说你敢去我就不要你了,你也非去不可?”
回应她的是沉默。
苏木背过身,抬手对着门口一指,“你去吧,我不要你了。”
“木木。”沈行在皱着眉。
苏木忽然起身,用力将人往外推,眼泪溅在沈行在手上,灼烫惊人。
“木木,手……”
她双手并用。
左手才结疤不久,沈行在唯恐伤到她,不敢靠她的手太近,一路被她赶着出门。
迈过门槛,门在他眼前关上。
青簪进院子时,只看见靖远侯立在檐下,肩上覆了一层细霜。
她对这幅场景感到很意外,面无表情的脸上,眼中露出一点疑惑。
沈行在见到她,下了台阶,走到她面前,沉默了半晌,只说出一句,“照顾好她。”
说罢,便转身离开。
青簪一头雾水,虽然迟钝,也明白可能出问题了。
敲门进屋后,只见她们郡主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泪眼婆娑,“你把吉柳儿给我叫过来。”
青簪点头,不敢多问,又见她们郡主重新站起来,重重地踩了一下脚底的地毯,才愤愤上床。
她们郡主时常有不穿鞋便跳下床的习惯,这还是靖远侯命人送来的地毯。
***
自军营再回来时,经过苏木的院子外,沈行在驻足了片刻。
并无烛火,想来是已经歇下了。
他记起她红着眼眶赶他出去,心中一痛,又在院子口停留了许久。直到郭宫出声提醒,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他便察觉出气息不对。
屋内无光,只有自门扇溜进来的半片清辉。
黑暗之中,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襟,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温软的身子近乎压在他身上,女儿家的馨香充盈鼻尖。
“木木。”沈行在哑然开口,将人抱住后,反手关上门,再将屋内的灯点起。
怀里的小姑娘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发泄似的咬着他的肩膀,像一只异常凶猛的小兽。
沈行在没动,任她咬,只是淡笑着用食指与中指摩挲着她的后颈,就像在给猫顺毛。
直到嘴里有了浅淡的铁锈味,苏木终于松了口,当着他的面呸呸了两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沈行在对此毫无反应。苏木肯主动来找他,就算嫌弃他,讨厌他,也都没那么重要了。他如今只觉得高兴。
甚至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检查了一下,“牙疼不疼?”
苏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上手去扯他的衣襟。
她只有一只手方便,沈行在的衣饰向来华贵又繁琐,她横扯直拽,也只堪堪让他露出了一小片胸膛。
“木木你这是在做什么?”沈行在一惊,及时握住她作乱的手。
苏木仰头,一脸倔强,势在必得,“睡你!”
“睡!”沈行在一噎,偏头避开她莽撞地凑上来的吻,“木木你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昂着下巴,撇着嘴,眼眶又红了一圈,不依不饶地贴在他身上,踮起脚去吻他的下颔。
唇瓣离开的那一瞬,温声软语,“在在——”
顿了顿,又叫,“哥哥——”
简直要命!
沈行在都快被她逼疯了,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推远了一些,想厉声训斥她又开不了口,只能咬牙道:“这都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