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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上书时想,多么有趣。
再寡廉鲜耻的邪理,只要大声地说出来,最后都会带上几分掩人耳目的正义;再荒唐自欺欺人的借口,重复得多了,最后都能用来顺利地蒙蔽和说服自己。
和一切以修子的角度叙述的前一本不同,第一位父亲更像是无奈纵容了任性的女儿的,慈父;可这里的父亲更像是一个暴君,一个高高在上,以父权和残暴的性交牢牢控制住了女儿的,败类。
不管书中人物的观念有多么有悖于作者心底的道德,如此细腻、详实的细节都是有一瞬,会出卖了作者真实的想法的吧。
15岁的我在这一瞬,感觉到自己偷偷地窥视入了一团隐匿在钤心底,埋葬在最隐秘阴郁的角落里,那些他绝对不肯面对,也不肯对我承认的不堪。
我得意地想,捉到了。
被父亲悄悄藏在沉肃的一身素色丝浴衣之下,他糜烂的尾巴。
柒
钤开车带我从名古屋前往奈良,一路他都在专注地开车,没有什么话;走国道,时间近到秋末,高架外一路乔木凋零的风景很萧凉、见多了便有些无趣。
我把那本坏女孩的惩罚装在手袋里,在后车座上悄悄地翻看。
这种隐秘窥入钤的隐私地带,他却一无所知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钤的背后,将手伸向自己华美的浴衣衣摆之下,盯着驾驶座他认真开车的深色浴衣的背影,偷偷地自慰,努力抑制住两颊的潮红,咬着唇忍耐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的,钤给我买了浴衣,群青色的丝绸打底开满簇簇蓝、橘色紫阳花,还特意请人教我换上,为我化清淡的妆容、梳了端庄的发髻。
一切完成后,钤仔细地上下检查过,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美。”
他的嗓音沉静,也不知是说我,还是说这些盛放在华锦之上,带毒又美艳的花卉。
可是啊,华服严妆的鲜丽之下,便是光裸微微张开的双腿;娇怯私密的春色,就悄悄绽放在紫阳花球锦簇的私密花园之中,在真空地带柔软而湿润地吐露清蜜。
“到了奈良,我下午有一个能剧的演出,要拜托杳先去旅店、照看行李了。“
钤突然开口,让我有一瞬的惊慌失措,急忙放开膝盖之上手袋、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拢紧了双膝,可真好像是在以手袋做掩饰,悄悄地自慰一般。
“好、好的。”
我的嗓音透出来的紧张,应是让钤有些奇怪。他透过后视镜看来一眼,眸色浅浅的,似是对我在后排究竟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有点疑虑。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订了吉野樱的温泉御宿,杳可以先泡温泉,休息一下、调整旅途的疲顿,我再回来带你去吃饭。只是个小角色,不会很久,很无聊的。“
“狂言还是能剧?我也想跟去看看。“
闻言我有了几分兴趣,问道;而钤再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明显有微微的惊讶。
“能剧,隅田川。”
钤修长的手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车辆行下高架线,变向驶往右侧车道,他淡淡回答,“不过对不熟悉的人而言,很长很无聊的。杳不需要勉强。没有兴趣的话,旁边就有一座神社,你去逛一会,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深墨蓝的浴衣宽袖下,露出了钤秀劲的手腕,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腕间简洁的欧米茄蝶飞手表,是利落的素黑色。
可是啊,他越是沉稳,我便越是恶劣地想扒开他那层儒雅正派的伪装,将他那些捂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的心事抖落一地,于是所有不堪,都被公开于大庭广众之下,在白炽的阳光中无处匿形。
我咬着指尖想,在发现自己最丑陋的秘密暴露的一瞬,钤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的难堪和羞恼,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捌
能剧果然好无聊啊。
能乐堂的光线沉闷,女角带着白森森的能面,含糊的唱腔伴着一声声能乐阴郁、缓慢的节拍,有种悼亡一般凝固的阴间感;我记得在乐堂门口曾看见过她的黑白海报,神崎千穗理,明明原本是个娇艳诱惑的日式美人呢。
虽然确实是悼亡,剧的内容就是女角寻觅了一辈子自己丢失的孩子,在登渡船过隅田川时,听见对面正在追悼一个溺川少年的哀歌,她听过有关溺亡人的事迹种种,蓦然发现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钤在中段登场,他的扮相看着倒是还好,却饰演的居然是被掠走的少年梅若丸,带着秀美的少年能面,唱腔清澈温和,一袭白衣还挺有古典凄美的。
可说的是什么,请恕我蹩脚的日语完全理解不能。
好无趣啊、真无趣。
周围的观众都在正襟危坐地看戏,似乎全然投入剧中的爱恨缠绵之中,而我百无聊赖地,偷偷再度低头翻起了那本坏女孩的惩罚,沉浸于其中。
多么不一样。
修子的父亲泽城君会在修子第一次试图勾引自己时,为赤裸的爱女披上自己的外衣,叹气。他说:“修子。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你不需要通过和我同眠,来获得我的宠爱。”
爱子的父亲拓真却在爱子穿上华美的浴衣,第一次去约会其他男生时,嫉妒得面目全非。他失态地撕碎了那件娇贵的丝绸浴衣,用神社的竹枝惩罚地抽打女儿羊羔般洁白的双乳。他说,“爱子,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我不允许你不爱我、不允许你背叛我。”
等一阵密集、沉闷的鼓声将我猛地惊起、急忙再度抬头时,能剧已经演到了尾声。
温和含笑的少年竟已化作厉鬼,钤带着一张狰狞扭曲的般若能面,灯光从舞台的四处聚焦到他身上,他握着女角的手,一声声哀怨地怒斥,责备她为何要丢弃自己、为何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