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电梯门打开,江彤夫妻二人先行走出,见这对姨甥没动,不解道:“冬月,愣着干嘛?”
“啊?好,这就来。”江冬月朝前走,手被拉扯了一下。她偏低头颅去看,发现自己和小孩还牵着手。
她停顿的瞬间,江迟带着她出了电梯。
江冬月觉得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望着男孩的侧脸轻扇了一下眼睫。
四人在一扇棕木门下停下,袁少平从腰带解下钥匙串开了锁,江彤招呼着他们进门。
空调没空,江冬月一进门就觉得很凉爽舒服。
“去洗手然后就过来吃饭吧,我今晚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说完江彤转头又看向江迟,笑得和蔼可亲,“小迟,你跟着你小姨去洗手。”
一回到姑姑家,江冬月就觉得自己像个孩子,竟然还要被长辈嘱咐去洗手。
她带着江迟到卫生间用洗手液把双手细致地搓洗过一遍,回到餐桌边坐下。
“先喝汤,这乌鸡汤我下午就在炖了,想着你上班辛苦,给你补补。”
“姑姑,我自己盛就好。”江冬月制止江彤要帮她盛汤的动作,自己盛了一大碗汤,先递给了一边的江迟。
久不回来吃饭,这里用的还是旧年那套土里土气的瓷餐具,上面印着好几朵红色的花。
过了会儿,沉默许久的袁少平开口问:“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
江冬月囫囵咽下汤水,嘴唇嗫嚅道:“还……还好,同事和上司对我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俩就怕你工作上有事不说,自己憋着。”江彤接过话,顺势给她夹了一筷鱼肉。
夹完注意到她边上的江迟,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嗯……”江冬月闷声应,朝二人笑了笑。
袁少平端起自己的杯子闷了口酒,换了个对象盘问:“小鬼,去上小学了就好好用功读书,不要给你小姨添乱。”
“姑父,”江冬月声调一下上扬,反驳:“小迟没有给我添乱。”
“这么护着这小鬼?”袁少平放下酒杯,拿一双眼睇人。
江冬月被他严肃的眼神看得发毛,没敢回话:“……”
“我不是小鬼,”一边的男孩昂起头,眼里充满倔强,“我有名字,江迟。”
其余三人愣了愣,好半会儿袁少平才定声道:“行,以后都叫你名字。”
“你别吓到孩子,”江彤掐了一把身边的丈夫,低声警告,又看向江迟,“哎哟,小迟别这么拘谨,多说些话。”
江迟点点头,可还是没有说话。
江冬月以为他是到了新环境不适应,悄悄把手伸到桌子下握住男孩的手捏了捏。
江迟转头去看她,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地在用嘴型说“别怕”。
他莫名想笑,嘴角有些翘。
他能怕什么?
只是觉得说多错多,不如不说,毕竟不是谁都像江冬月这么傻。
吃过晚饭,四人轮流去洗澡。江迟割过包皮的性器已经没啥大问题,江冬月也不好帮,就没进去,让他自己洗。
江迟其实不大开心,闷头走进浴室,挤了一大坨洗发露搓自己的短发。
出来时江冬月正在跟江彤聊天,他凑过去说自己想看动画片。
“洗头了?”江冬月见他头发是湿的有些惊诧。
她明明让他接盆热水自己随便洗洗、擦擦就好。
说着江冬月的眼睛不自觉往男孩的裆部瞄了眼,担心伤口溅水。虽然医生说拆线后就能洗澡了,但她仍旧有所顾虑,再加上江迟这孩子说害怕,这几天还是她来帮忙洗澡。
“哎哟,怎么那么湿?”江彤惊呼一声,转身去拿了一条干毛巾,“来来来,姑姥姥帮你擦干净。”
江迟没动,挪动屁股挨近江冬月。
“姑姑,小迟大概是不好意思,”江冬月干笑着说,伸手去接江彤手里的毛巾,“让我来吧。”
江彤也没多纠结什么,道:“行,那我先进去洗澡了,出来了到你。”
“那个文件放在文件室A1柜第一层,对,不看了记得放回去。嗯,行……”
听到从书房内传出的谈话声,江彤翻了个白眼,跟江冬月吐槽道:“你看看你姑父,放假了都不消停。”
江冬月笑着回:“那你平时可要多说说他,别让他太劳累,伤身体。”
“劝不得劝不得,一说他就说我啰嗦,”江彤瘪了瘪嘴,“唉,不说了。”
说完回卧室拿换洗衣物了。
江彤一走,客厅一下子只剩姨甥二人。
江冬月叫江迟背过身,自己则一条腿跪在沙发上,一条腿往外耷拉着帮他擦头发。
“小迟,以后如果不想来可以直接说,不要勉强自己。”她耳语道。
“……”男孩没立即回话。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这样贴近耳朵的谈话方式江迟很喜欢。
他克制住自己变了频率的呼吸,说:“小迟不是不想来,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和除了小姨外的亲人相处。”
“对不起,小姨……”毛巾覆盖下的毛茸茸脑袋往下一垂。
“……”江冬月手一顿。
“没关系,”她抓起毛巾,用手去揉男孩半干的头发,“小姨陪着你去习惯。”
“陪着你”这三个字听起来很美妙,江迟原本不爽的心情有所缓和。
他顺势往后一倒,让自己的后背贴近女人柔软的怀抱,就着这个姿势拿后脑勺蹭女人的肩颈撒娇。
“小姨真好,我最喜欢小姨了。”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哪怕最后半句他从未说过。
江冬月被他蹭得有些痒,偏头闪躲:“哈哈别闹,小迟。”
“你姑姑呢?”一道冷肃的男声突兀响起。
江冬月霎时打了一个激灵,猝然回神,她推开怀里的小孩,僵硬道:“姑姑去洗澡了。”
袁少平嗯了一声,瞥向低垂着头坐好的江迟,见他们姨甥二人只差了半个头不到,皱眉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知道害臊。”
“姑父……”
“还有你也是,不要太溺爱孩子,不然迟早要养出一身坏毛病。”袁少平没给她机会辩驳,转而又把因归结到她身上。
“……”
原本江冬月刚要说江迟还小,可现在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暗暗郁闷刚才只顾着嬉笑打闹,竟没注意到袁少平出来,不然也不用连累小孩挨这一顿批斗。
训诫完二人袁少平进厨房拿了两瓶饮料给他们,又叫她陪自己下棋。
至于江迟,开电视让他自己看动画片去了。
饮料是江冬月初中就喜欢喝的蜜桃味汽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在棋桌边落座。
袁少平喜欢喝酒喜欢下棋,前者不让她学,后者逼着她学。
江冬月在这里寄住的那几年经常要陪着他一下就是两三个小时,哪怕是表哥在家。
“久不回来了,不记得了吧?”袁少平拿起一子,问她。
“记得。”她这么一说,先下自己手里的黑子。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下棋。
江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见到这么一副场景,砸吧砸吧嘴坐到孤单单的男孩身边。
江迟望着电视机的双瞳并无神采,江彤一坐过来他还下意识往右挪了挪,眉头微皱。
“不想看电视啦?”江彤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以为他是看动画片看无聊了。
她又站起身,去电视机下的抽屉里翻了翻:“哎哟,让我去找找。”
很快她就找出一本砖头厚的相册集,拿过来坐在男孩边上,“来,给小迟看看你小姨以前上学的照片。”
“姑姑,你又这样……”江冬月注意到动静,扭头娇嗔似地抱怨。
从小到大,只要她带同学回家,江彤绝对会拿相册出来给人看,搞得她什么黑历史都无处遁形。
江彤笑得开怀:“哈哈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一家人。”
“专心下棋。”袁少平则是出声道。
见抱怨无用,江冬月只能默默吃瘪,转头回去陪袁少平下棋。
不过这么一闹,气氛一下子有些欢快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僵冷了。
“小迟,快来看。”江彤叫喝,翻开了相册集。
江迟没忍住去转动眼珠子,视线随着相册的翻开落到里边贴着的照片上。
不同于在江冬月卧室桌上摆放的全家福,这些都是她个人的生活照。
头一张就是扎着马尾的12岁女孩哭丧着脸抱着球坐在学校花坛边,一脸的青涩。
“这张是小学校运会拍的,你小姨报名了投球框比赛,只投中了两个,一下就淘汰了,自己坐在花坛边难过呢。”
“还有这张,这张是六年级开家长会的时候拍的。你小姨考了全班第一,看这额头贴的大红花多好看,班主任还奖励她一只铁桶拎回家,现在还放在我们卫生间里用呢。”
江迟顺着江彤的话去看,先看露出牙齿笑得开心的女孩,才去看边上那只桶身印着一个大大“奖”字的铁桶。
他想起卫生间角落那只褪了漆、有些生锈的铁桶,一时没能将二者联想起来。
相册集越翻越往后,他亲见了江冬月从女孩变成少女的过程,嗯,胸脯一天天鼓了大了,屁股也是。
“哎哟都翻到这儿了。”江彤嘀咕。
是江冬月高中时期的照片,那会儿的模样与现在并无太多分别,胸看上去至少有E了,和现在的F杯差不了多少。
关键是她身上穿的校服还是裙装,一整套蓝色的制服裙,穿在身上显得很清纯。
只是那会儿的江冬月剪了短发,头发蓬蓬的,看起来像朵蘑菇,说不出的呆。
少女似乎很喜欢这个发型,一直留到高二下学期才续长。
江迟想起江冬月炖汤三顿有两顿不忘放香菇,猜想女人应该很钟爱蘑菇,那以后应该也会吃他的鸡巴吃得很香。
他走神间江彤又翻了两页,左上角的一张照片很快被他注意到。
照片里的江冬月扎着双马尾,被两个女同学一左一右揽住脖颈看着镜头傻笑。
校服和双马尾的组合一下子让江迟眼前一亮。
“越看这套校服越觉得好看,所以你小姨毕业了我都没舍得扔,现在都还放在衣柜里呢。”江彤还在矜矜业业地当着解说员。
江迟望着不远处江冬月觉得不好意思而越来越弯曲的背脊,眸间有了笑意。
“小迟也觉得好看,好想看小姨再穿一次啊。”他语气纯真,一双眼晶莹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