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兴然突然道:“不慌着走,今日娇娇问了我些事,可和你有关?”
孟博睿头脑一懵,小妹这是把自己供出去了?
没必要啊,不管是抓药还是找郎中,和父亲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他越出神,孟兴然越肯定。
“你要还想去西北,就去吧,”孟兴然显然误解了,还当孟雪娇真的是给孟博睿做了说客,“去游学也好。”
他见孟博睿还是困惑不解,言简意赅:“她问了我莫将军的事,也问了我如何破局。”
孟博睿静默不语。
想去西北,哪个少年人没有过点豪气呢,他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也想带着铁弓狐裘,千鸟南飞,他挥鞭北上,醉倒在大漠中。
那是汗王最风光的那几年,多少年轻士子都想去大漠逞英雄,收复失地,封官进爵,骑着高头大马回京光宗耀祖。
这才该是我辈当做之事!
然后他就被孟兴然抽了一顿。
孟兴然边抽边训,问他把边关想成了什么,他投军,肯定不是从马前卒做起,兵书读过多少,又懂多少功夫。
孟博睿被抽得鼻青脸肿,他那时候不服气,就问:“六殿下不是什么也不懂,就去了么?”
孟兴然停手,表情莫名,最后说:“傻子,咱们陛下是让他去送死的。”
如今他年岁渐长,也知道孟兴然那时候一番良苦用心,反而是孟兴然松了口。
孟博睿心中一动,机不可失,那就去吧,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征战天下了,但可以去看看边关,也算了却一番心事。
不过说起来,小妹问莫将军做什么?
“儿是有些想去,”孟博睿低声道。
他认下了,孟兴然点点头,已经又闭目养神了,孟博睿见孟兴然这样子就犯怵,到底没敢问,犹豫了一会,默默退走了。
*
“小姐,你问莫将军做什么啊?”
孟雪娇屋子里,秋暖也问道。
当然是为了救下他啊,孟雪娇在心里回答,问谁都不如问大伯,大伯或许不会答很深,但绝对全面又犀利。
而她甚至得到了意外之喜,知道莫将军马上就要回京了。
而大伯准备把他留京里,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永明帝嫌弃他功高盖主,准备把他留在京中了。
如果这位莫将军一直呆在京中,肯定不会落到最后死亡的境地,所以上辈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位必须赶回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英雄埋骨,壮士青冢,她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点。
不过这种事来日方长,今日够累了,不妨看写东西消遣,孟雪娇把白衣老的话本打开,兴致勃勃看起来六殿下的馈赠。
直到她看到书底,孟雪娇挑了挑眉毛:“秋暖,我那个药匣子呢?”
她说:“二哥明天带我去找郎中,你就别去了。”
秋暖不疑有他,而孟雪娇则若有所思,她把药匣子收好,准备带出去。
*
李承琸换了衣裳,心里有些紧张。
虽然说本朝风气开放,家境相仿的未婚小娘子小郎君们互相约着玩耍也是常有的事,但李承琸和孟雪娇似乎也没到那么熟稔的地步。
而且他把邀约夹在话本里,孟雪娇都不一定看得到——就算看得到,也可能过时间了。
但李承琸就是没由来的觉得,今日孟雪娇会来。
他想要做的事也很简单,他想帮孟雪娇摆脱孟家。
虽说军中没有女卒,但他运作一下,孟雪娇先女扮男装,立下战功,等再过几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他有惜才之心,更何况孟雪娇还几次援手,如意坊一次,城门口又一次,李承琸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点自信的,孟雪娇对李承琸绝对没有恶意。
而他自己呢?
李承琸心中泛起丝丝甜意,他想到孟雪娇送他的那朵莲鹤,已经风干的差不多了,他还在想放到哪里。
孟雪娇来的时候,就看见李承琸坐在椅子上,兴和楼的雅座,屏风隔开,很是隐蔽。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眉眼含笑,甚至那张脸都柔和下来。
“殿下找我什么事?”
“我已经知道了,”一上来就揭人伤疤太好,李承琸觉得还是得委婉点,“你这些年也不容易……我手里还有点能力,可以帮你逃出孟府。”
貌美且有才华的小娘子,武功盖世,但居然从小不在京中,还没什么名声,已经够令人怀疑是否被苛刻了。
更何况还有那日的衣裳,那样朴素的面料,古家他是知道的,能找到这么一套也太为难了。
那就只能是孟雪娇自己的。
赴宴穿这样的衣裳,李承琸表情越来越沉重。
孟雪娇也懵了:“逃,逃去哪?”
白氏不懂她,但一颗心还都在她身上,孟兴逸她不懂,但也努力做个好父亲了。
放到整个孟家来说,大伯母视她为亲女,她又是家中最小,很受宠爱,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知道你家人对你苛刻,”李承琸无奈,只好挑明白说,“我懂。”
“殿下好像误解了什么?”孟雪娇彻底懵掉。
看着孟雪娇神色里的疑惑,李承琸心不断下沉。
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那日你在古园,衣着朴素,面带难色。”
他嗓子干涩,勉强维持住镇定,抛出最后一个理由。
“是表姐怕二殿下多情,”孟雪娇恍惚道,难怪李承琸要送她什么《贵女飞天记》,居然是这样。
她很想说什么,但李承琸脸色越来越差,让孟雪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讪讪道:“我们关系还挺好的,彼此都很亲切,也不会瞒什么。”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李承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兴和楼的,孟雪娇似乎安慰了他,说其实没有什么,夸他少年英雄,可李承琸只觉得狼狈。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孟雪娇没有错,只是他自己当错了,他自以为是不问缘由,其实只要他好好想想,好好的小娘子,古三表姐那股亲热劲,能是不受宠吗?
他只是自作多情。
*
李承琸推开寺门,看见夏大正等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哑声问道。
“殿下,莫将军被参了,陛下急召他回京。”
李承琸绷紧了脸,老莫那脾气,是谁要搞他?
“是谁动的手?去查!”
邱三接口,神色复杂:“是孟相的门生。”
孟相啊……
李承琸低低笑起来,邱三和夏大还在等他回话,而他则先去净了面,去了妆容。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李承琸道,他看向镜子中俊美的面孔,扯了扯嘴角。
“还有什么事?一起说了吧。”
“孟家人差不多找全了解毒草的臣药,就差一类云水草,殿下您看怎么办?”
“云水草咱们库里是有的,还是您去年收的。”
其实邱三很想说,您和孟家小姐关系眼看好起来了就不能温文解药的事么,还要他们跑,可惜没这个勇气。
李承琸垂目,镜子中慈悲的居士亦垂目。
“药草给我,”李承琸说,“我有别用。”
“放出消息,说云水草在慧果寺叫做慈济的居士手里,别的不要多说。”
他不甘心,他也想问些别的。
如果不是相怜,孟雪娇为什么要救他信他。
他得知道缘由。
第16章
孟雪娇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少年裕王的脑回路让孟雪娇很是茫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彻底懵住,孟雪娇醒神,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京城某个药铺旁。
药铺啊,她想来看什么呢?孟雪娇失笑,但还是走了进去。
来都来了,不妨看一看,万一有她要的药草呢?
满铺子的扑鼻药香,孟雪娇恍惚中又想起来上辈子的李承琸,现在的李承琸身体还算好,身上是很清淡的香丸味道,但上辈子最后,他身上只有化不开的浓重药香。
她站在药铺中,盯着那些五味子、夏枯草,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她面对的不是深沉稳重的摄政王,而是少年李承琸。
她和摄政王殿下是至交,是好友,可和少年六殿下呢?
她太冒进了,摄政王殿下信重他,可六殿下难免会多想。
孟雪娇微微苦笑,上辈子只觉得找解药难,没想到这辈子更难的是递解药,也真是好笑。
她想得出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孟雪娇差点出手,想起来这是人来人往的药铺才忍住。
居然是古三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