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夫?”
田桂芝听到后院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惊喜道,
“快请进!今天是在附近巡逻吗?”
郑少勇一向冷硬的面色在对着桂芝时稍显柔和了些, 大步进了院子后就站住脚没往屋里走,他今天事情很多,说两句话就走,
“今天来是有事相拖,我要带兵离京剿匪,你小姨和婷婷在家要麻烦你多照应些。”
“剿匪?”
田桂芝一惊,
“哪里有匪?”
没听说京郊附近有劫匪啊?
“河北西路磁州境内。”
磁州?好熟悉的名字!这不是?桂芝喃喃道,
“是百姓遭了灾落草为寇还是从外面流窜过去的?”
就知道这丫头想的深远, 郑少勇浅笑道,
“是外面流窜过去的,据说都是马匪, 武器很是精良,常常抢劫四处矿山…”
“是不是磁州武安的铁矿?”
桂芝苦笑道, 万没想到自己卖个刀片还引来了劫匪。
“噢?”
本来想站站就走的郑少勇大步一迈来到库房里,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 说来我听听。”
这几年天天刮胡子的郑少勇万万没想到自己天天用的刀片有这么大来头,当下拿起桌子上桂芝用来裁纸的刀片仔细打量,他既然领旨剿匪,一应情报肯定都到了手里, 这伙劫匪确实是针对矿山,过一段时间来劫掠一次,抢了就往山里跑, 战术非常的灵活。
桂芝有些愧疚道,
“我就是有次去道观听两个道士在那闲聊,说是发现了一处铁矿能打出精钢, 就留了心,焦师傅说我的刀片要求太高,可精铁却参差不齐,这买卖差点断了…”
“我们禁卫军年前才换过一批武器,俱是精钢所制,”
郑少勇解下自己的佩刀,抽刀出鞘,锋芒逼人,
“若如你所说,倒是排除了别的可能,此等精钢绝不能落入敌国之手…”
“小姨夫,磁州山多吗?”
“多的,那边地广人稀,二十多年前战乱死了很多很多人…”
“小姨夫,我听说山间剿匪和平原战争完全不同,你要多加小心,弓箭多带些,擅山间追踪的士兵,还有水一定要喝烧开的…马上要入夏了,那边山多蚊虫也多,我那里有些好东西给姨夫带上。”
郑少勇认真的听着桂芝的叮嘱,心里一阵怪贼老天,这咋不是个男外甥啊!不然准拐到军营不可,听她说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
“可是那橘油,这个我可不会推辞,而且越多越好!”
两年前的夏天,帽帽小屋里推出了一种防蚊虫的橘油,这么一小瓶就要一百文钱?
多少人笑话她想钱想疯了,到没隔多久的一抢而空,那个夏天多少家里有小孩子的东托人西打听的,就为了匀点橘油给孩子抹一点驱蚊虫。
等到了秋天,京城进橘子的商船比往年多了一倍,有聪明的就自己买了橘子扒皮浸橘油,到了第二年夏天,满大街都飘着橘香味,京城河道多,夏日蚊虫是最大的困扰,现在却闻着这清香的橘香味,燥热的空气都变清爽了。
桂芝送走了郑少勇后,从掌柜的那里取了二十贯钱,直奔了京城最好的药铺,她要去买些药材,
“板蓝根,一百斤有吗…”
汴河码头旁边最大的布行,都是各地进京的商船出货的地方,就是桂芝说的批发地,她找到了南方行商运来的细棉布,
“我要十匹上等的细棉布…”
第二日一早,柳氏丈夫的驴车停在了后门,这是今年才添置的。
他们夫妻老早就想攒钱买个小院子住,祖宅里实在是太挤了,大哥家又能生,把他这个小儿子挤兑的搬出来住,只留了儿子儿媳还占了间房子。
谁知前年过年跟父母要钱时,大哥大嫂都说这钱是公中的,孩子读书吃住都是公中出钱,要买院子自己买。
他们家是做靴子的,也是祖传的手艺人,他和儿子一直在家里干活。
这几年跟着媳妇搬到东家铺子,早晚都不在家吃,不说多他们父子俩一百贯总赚的吧,谁想还成了白干了!
他气不过索性就自己出来挑担子当了卖油郎,京里这些年做菜越来越舍的放油,走街串巷的卖油郎买卖好的很,女儿去年满十五岁东家就让她在铺子里打杂,工钱一个月一贯,就三个人去年一年就攒了一百贯,照这样下去两年后就能买个小院子了,谁知东家却说,
“朱伯伯,你要是现在有看中的小院子,两三百贯的就快点下手,不够钱找亲戚借借,我这边也可以借一部分…”
所以他开年就买了一个小院子,儿子媳妇搬出来后家里又添置了辆驴车,每天卖货跑的地方又扩大了,家里祖传的老本行都不做了…
桂芝坐着驴车来到了小姨家,进了内院就看见追蝴蝶的小表妹,听到门口的动静迈着小短腿扑哈扑哈朝着表姐扑过来。
桂芝冲上前一把抱起来举高高,
“婷婷想姐姐不?”
“咯咯咯”
小丫头一点都不怕高的笑的欢。
程丽丽从屋里出来笑道,
“你来的还怪早的,我还以为你会等大姐姐夫他们去接你一起来呢!”
“我爹娘他们今天要来吗?”
这还真不知道,桂芝不由懊恼道,
“早知道我就在家里等他们了。”
“我昨日给家里都送了信,你姨夫出征前想都见见,估计中午就到了。”
程丽丽看着门房搬进来一箩筐一箩筐的,走上前掀开盖子有些傻眼,
“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啥?”
“听说小姨夫要去北边剿匪,我买了些药材和布料给他带上,那边不比京城东西齐全,多带些总有备无患。”
“你家里那橘油带些来我也不说啥,怎么还要花钱去买这么多东西。”
程丽丽嗔怪道,桂芝铺子是赚钱,可本钱也不少,这得几十贯钱了吧。
“这个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下午姨夫回来了我跟他说,你还是多做几双鞋子是正经。”
桂芝从箩筐里拿出一个装有米糠的小皮球往地上一扔,
“婷婷,咱们来踢球。”
程丽丽摇头让下人把箩筐都搬到库房里去,自己这个无知的妇人还是不要管他们这些精明人的事了。
午时时分,三辆驴车陆续进了将军府,这些亲人们昨日收到信后都是一大早天刚亮就出发…
第二日,唯一没喝多的郑少勇早早回了大营,很快派了两个亲卫回了将军府,桂芝把自己带来的三样东西用处一一和他们讲明白。
帽帽小屋的橘油是京城最好的大家都有共识,光这几坛子橘油他们就够惊喜的了。
板蓝根的用处大家都知道,这一百斤的板蓝根都是上等品,药效肯定特别好。
最让他们惊喜的是那细棉布,反复问过几次,
“这个真的可以止血?”
“是辅助作用,最要紧的是一定要用开水煮过,伤口要及时处理。”
桂芝也只是知道一点浅显的常识而已。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郑少勇率五千骑兵出了京城北上剿匪。
他一离京,田桂芝最大的依仗就不构成威胁了,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日渐繁华的京城各行各业的利润大都渐渐透明,最赚钱的古董字画这几年在京城越来越受达官贵人追捧,金银首饰华贵布料是妇人的最爱。
帽帽小屋没有任何暴利的货物,但是新、奇、特全都有,更重要的是不贵、真的不贵,却又那么的让人舒适、欲罢不能。
只要有人用了她铺子里的物品,再用其它仿造的,总感觉那么不对味,这就是她铺子所说的‘帽帽小屋,必出精品’吧。
每季、每年,帽帽小屋总是推陈出新,有经典的旧款,有时尚的新款,不觉间京里大部分人家都能见到她家的货物。
多少人扼腕这铺子的东家不会做生意,每样商品在他们手里可以赚取更大更多的财富,她却那么按部就班,就赚那么点钱,还经常来个数量有限,每人一份/货物售罄,请耐心等待/它的原材料还在生长中,请给它点时间。
桂芝却不去管这些人想什么,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她赚的钱让自己生活无忧就好了,可没有雄心去赚全大周人的钱,而且赚多了钱放哪里?等人来偷吗?还是当祭品给朝廷上贡!
她沉淀了内心,只走精品路线,并不时灵光闪现,出点新品。
桂芝的雕版在谭师傅来看可以出师了,这几年他也真把这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了,所以一听外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就放下了手上的工具,对着儿子和侄子道,
“都歇歇吧。”
“师傅,大师兄,二师兄,看我这次的雕版如何?”
桂芝拎着一个袋子跑了进来。
“到堂屋去说。”
谭师傅拦住了她往外拿的手。
堂屋方桌上很快被两个师兄收拾干净,桂芝把自己的作品一块块拿出来摆到桌上,和以往的很不一样。
“你这是?”
谭木匠看着桌子上大大小小不同的木块,桂芝两只收快速的拼起来,
“套版!”
“师傅真是眼界非凡!”
桂芝恭维道。
谭木匠瞥了这徒弟一眼,
“现下只有染布会用到套版,我们走的是印书的路子,这纸和布的染料可是有区别的。”
“师傅你看我这布包。”
桂芝把自己的麻布包正面朝上,一枝梅花栩栩如生,淡粉深粉的花瓣每朵都不太一样,
“你这梅花画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