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停了一下继续说:“当时,我指派了六支部队,而且亲自上阵,打算和他一起进雪山去找人,一腔热血然而被他一口回绝……哈哈,你看看我,我又提这事做什么?小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期待着……你归家。”
“归家”这两个字,终于让林皓再也无法忍受,情绪像火山迸发一般尽情滴落下来。
他用力地稳住不安分的喉头,跟卫夫人说了拜拜,然后把电话挂断。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将他胸前的衣服染湿乐。
六个月之前,因为齐震那一战,他接受了内部十分严格的调查,他的父亲林舒志也突发车祸而死,等他拿到准许放假的指令,连夜赶到香港的时候,他父亲的尸体已经冰冷了,骨肉至亲之间的最后一面都没能完成。此事对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终日萎靡不振。
香港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已经再没有他的亲人,林家的别墅没有了老主人的存在,变得冰冷又死气,继续待在那里,只会让林皓无法走出父亲已故的悲痛。林舒志的离去,让林皓觉得自己像是离开蒲公英的飞絮,再也没有了依靠和港湾,没有了那个温暖如春的家。而刚才卫夫人最后的那句话,就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揉了一把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也是他最软弱的地方,他外表上再沉稳、成熟、波澜不惊,也抵不过着轻柔的一抚,全部瞬间支离破碎。
秦沫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斯那此里大师也不省人事了,似乎也是中毒了,现在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和农布拉姆大师的医术是托林寺里最厉害的,他们二位都倒下了,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天亮了,赶紧将他们送到阿里……再不就是送到拉萨去,那里经济更发达,医疗条件也更好一些。”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托林寺的众僧在托林寺周围展开了大规模的搜寻,结果一无所获,齐穆飞到现在为止还不知死活。
“现在的所有事情都一团糟。”秦沫最后无奈地说。
“起码我们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林皓往炉子里扔了三块炭,然后紧紧地盖上了盖子。
催命符的主人是来杀这三个人的,不会突然不想杀了。孩子一天不出生,这件事一天就不会完结,他们就还有机会扭转形势,用孩子当作饵料设下陷阱,背水一战。
“但是,你想没想过,现在齐叔也不见了,我们这是何苦呢?”秦沫笑得很苦涩。
自从见过斯那此里,她回来之后就不断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的烦躁,片刻都不想坐下休息。其实这个问题是很致命的问题,因为大家都存在着这样的疑惑。
林皓轻飘飘地说:“为了胸中的正义,为了心中的真理,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这样的理由不足以一战吗?”
就像三角洲部队一直秉持的战斗观念一样,所有的人、所有的队伍,都是为了正义和真理这两样东西,去战斗的。人类能够立足于地球,社会能够正常的运转,靠的就是人们心中的正义,脑海中的真理,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无论是孩子还是老人,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守护这两样东西其实都是生而为人的义务,不然,待到人们丧失了这两样宝贵的精神财富,人类离灭绝也就不远了。
秦沫继续问道:“现在的情况下,正义真理是什么?那个女尸的话,掀开了另一重真相,也揭露了齐叔的黑暗面,他为了得到所谓的天国宝藏,竟然去勾引一个他不爱的人,利用完她就把她杀了,简直灭绝人性,以及他还把自己的妻子一并拉下了水。事情到了今天,古格派人找上门来报仇,你说,谁更占理?哪一方才是正义的?”
这是一个典型的道德伦理问题,一直困扰着全天下所有的人类,其实,世界本就不是黑白分明的,灰色地带太多太多,实在是让人难以决断。
“孩子是无辜的,这个孩子也是齐震唯一的血脉了。”林皓坚定地说。
秦沫深呼吸,十分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不会不记得,我在曹雪的眼睛里看到了‘炼蛊之鼎’。如果这孩子是‘炼蛊之鼎’里成长出来的,谁能敢说他是清白的?”
林皓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平静地说:“你何不先坐下来歇会,然后我们再慢慢谈?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全部都让人措手不及,这个时候最该做的就是静下心来,平复躁动的情绪,不然对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也不会有作用,甚至还会帮倒忙,做出错误的决策,以致战斗失败。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不就太可惜太冤枉了吗?”
秦沫停下了脚步,倚在门边上,一手盖在脸上,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一声爆炸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死气沉沉、一片寂静。
“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秦沫声音颤抖地说。
林皓站起身,走到秦沫身边,二人相视良久,突然,秦沫扑到林皓的胸前,脸颊紧紧地贴着林皓的胸口,小声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门外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咚咚。”有人在敲门,然后传来了赵爷的声音:“林先生你睡了吗?可否与你谈上一谈?”
秦沫显然被吓到了,瞬间从林皓的胸前弹起,闪到了一旁。
林皓没有开门,就地说道:“什么事情啊?明天再说不行吗?”
赵爷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只怕……明天就见不到你了。我想离开这里了,今晚不跟你说的话,就再也没有其他机会了。你要是方便的话,五分钟就够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林皓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三更半夜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秦沫在这里,以免节外生枝,给秦沫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赵爷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一脸的疑惑不解,嘴唇上涌现着一颗又一颗的水珠。
“林先生,院外请。”他急冲冲地先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