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个女人一辆马车,其中两个亲亲密密,窃窃私语了许久,却单独撇下另一个。
不论那两个女人在说什么,剩下的那个总会疑心她们俩是不是在议论自己。
更何况落单那个还听到了可怕的词,比如“装”、“失忆”。
心里有鬼,听见“鬼”字自然要打哆嗦。
白月一路上心惊胆战,趁得魔修更加沉默不语。
姜姒是马车上唯一快活自在的人,当耳边除了阵阵风声,还隐约传来一些喧嚣尘音时,她拉开一点车帘,将妖都夜间的热闹与繁华放了进来。
到了妖都,再不远处就是龙府。
夜风“吹醒”了白月,她扶着额头,面露苦色:“夫人……我头有些疼……”
姜姒放下车帘:“怎么了?是风吹着了?”
白月摇头:“妖都的妖力还是太盛了些……”
“别担心,我这就传音给医官。”
“谢谢夫人……”
“这有什么,怪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快些回去才没有绕路……来,我这里有凝神静心的丸药,你含一粒在舌底,会好受点。”
不等姜姒取出药瓶,白月便拒绝:“不了夫人,吃了药,待会儿怕影响医官诊治。”
姜姒笑笑:“也对。你若不舒服就躺一会,到了龙府我叫你。”
白月谢过姜姒,再不多说一言。
马车行得飞快,到龙府时夜还未深,白月下了马车就被医官接走,姜姒则带着“阿妩姐姐”去拜见贺城。
以往这个时候贺城仍忙碌公务,姜姒便让仆从到政殿通报,却得知贺城刚刚离开。
仆从不说,姜姒却从他表情里看出贺城去了哪儿。
她拉着魔修离开,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往一处荒凉的高台上去。
山风凛冽,吹得丛林冠顶哗然作响,此处无灯火人烟,格外凄凉萧索。
“这儿以前是先王的居所,大王不喜欢这里的景色,便另辟了宫殿,他不来住,也不叫其他人收整。时间久了这里就烂成这个样子,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
确实是好地方,魔修站在高台之上,四下景色尽收眼中。
姜姒也不似常来的模样,路上许多碎石枯枝,她小心前行,还是差点被绊倒。魔修走得倒稳,很快被姜姒发现,成了她现成的拐棍。
“弑父篡位,是不敢住这儿。”魔修瞥了姜姒一眼,随即环顾周围,高台之上另有高台,其上有巍峨颓凉的旧宫,姜姒似乎在往旧宫去,不过连接两个高台的长阶足有数百余级,爬上去要费一些时间。
“大王胆子没那么小。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而已。”姜姒走得累了,拉住魔修不让他继续走。
“你倒是维护他,也没见他多想着你。”
姜姒擦擦额上的汗水,不甚在意:“他去看你的女人,你心里不舒服啦?”
魔修嗤笑:“我有什么不舒服的。他抢走了月儿,就该对她好。”
“那你大可放心,大王对她好的没话说。”
魔修瞥姜姒,跟她就聊不到一块去。
耳边突然有小鸟脆鸣,不在周遭林木,就从姜姒身上发出。
姜姒哎呀一声,连拍魔修肩膀数次。
“蹲下!快蹲下!”
男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压低身子,突觉后背一沉,姜姒已经趴到他背上。
“快!快往上爬!咱们得到那边的殿里去!”
魔修闻言便托起姜姒,向她所指方向跑。
数百阶的长梯,跑至叁分之一处已经大汗淋漓,再爬几十阶,觉得姜姒实在太重,偏她不肯下来,只能再负重继续。累得来不及问她是怎么回事,只要他一停下,她就喊着“来不及了,快点快点”,魔修听得火大,腿脚却不停。到叁分之二处鼓肺如风箱,双腿抖如筛糠,手臂再托不住姜姒重量,上面一百多级台阶好似没有尽头,他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姜姒见状,立刻抛下他自己往上跑。
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么锁魂追命的东西,叫她那样狂奔。
妈的。
魔修看她自顾逃命,暗骂一声后突然有了劲儿。不为跑到殿里活命,只为抓住这忘恩负义的女人拉她一起垫背,立刻瞪着眼疯了似的往上追。
意志力虽然顽强,但这具身体始终和他自己的比不了。
他追入殿里的时候,毒妇居然趴在一张临窗的榻上,扒着窗户往外看。也不知在看什么,那悠闲自在的模样简直该死。
他说不出话,他得留着力气,把她那漂亮脖子一点一点拧成麻花。
好不容易挪到榻边,手还没伸出去,随着姜姒甩手的动作,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捂住了他的双眼。
很凉很舒服,与此同时,视野变得无限开阔深远。
“看那边,找放了药碗的窗子。”
顺着姜姒手指的方向,魔修的视线穿过山雾与丛枝,飞速定位到一栋气宇轩昂的建筑物。
很多推开的轩窗,但只有二层一扇内有一只蓝色瓷碗,里面有褐色药汁冒着热气。
屋内的陈列和摆设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精致的圆桌,绣有彩蝶追花的屏风,摆满饰品的妆台……
这是……女人的寝殿?
魔修视线所至处没有人影,却见一只宽大的手掌从侧面伸出,探向药碗。
那是贺城的手,他手背上有一个圆疤,魔修曾与他交手,认得出来。
贺城四指贴在碗壁,好像在探汤药的温度。
也许温度正合适,他上前两步,正要端起药碗,突然有一双赤裸玉臂自他腰侧穿出,缠在他腰间。
魔修忘记了呼吸,那是白月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