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唯身后九条尾巴都开始抖起来。
纪乐终于收回了手，转身随意的坐在床边侧头看他：这要怎么办呢？
地上的红狐终于能化回人身：我
纪乐冲他笑了笑：想好再回答啊。
他的样貌正处于半熟，笑容带着男孩的纯粹，可眼神却混着越过时间的冷漠。
黎唯几乎能从这句话里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包裹在身边，好像魂魄都像被人捏在手心中。
等了很久，纪乐有些不耐了，微微后仰，双手撑着身体，垂眼看向地上匍匐的红狐，指尖轻轻点着丝质柔滑的床单。
房间里灯光昏暗，这画面本该是极其媚人的，可此刻却静的能听清指尖轻点的声音。
黎唯终于明白自己逃不过一劫，咬着牙道：纪先生喜欢，那送给您就是了！
纪乐的笑容更深了些：你真的舍得送给我？
黎唯生怕他反悔，铺在身后的红尾抖动，颤巍巍的伸出一条在身前，闭了闭眼，自己将这漂亮尾巴抬手扯断了。
青丘的狐狸九条命，这一条尾巴就是两三百年的道行，自然珍贵无比。
在纪乐看来，他瞎眼惹上自己，用一条命来换，才算公平。
被扯断的尾巴并不沾血，毛色鲜亮艳丽，按理说断尾的痛苦却足以让狐狸晕厥过去。
偏偏黎唯不敢晕，咬着舌尖勉强维持清醒，捧起尾巴献给纪乐：纪先生
纪乐盯着面前的半人长的大尾巴，这才起身接过：你送我尾巴，我很喜欢，所以也要送你个礼物才行。
黎唯心中忐忑，面色惨白：什么礼物？
话落，一抹深红血雾钻进他的眉心。
纪乐俯身看他，等那血雾彻底消失，伸手点了点他的眉心：以后要好好听话呀。
这是来自上古之族的绝对控制，就连秦意这样的龙族也无法摆脱，更何况青丘的狐狸并无神格，只能归类为大妖。
黎唯修习的也是控制一类的术法，见到这血雾心里瞬间就明白了，只要他还不想死，那么从今以后都要乖乖供纪乐差遣才行。
如今世上大妖少见，黎唯敢这样随意的浪也是因为他有着三四千年的道行，就连妖管局都很少管到他头上，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一只兔子身上栽了跟头。
不，并不是兔子。
黎唯从没有这样惶恐不安过，可在纪乐面前，却连站起来的念头也不敢有。
等他终于捱过了断尾的痛楚，小心翼翼的看向纪乐，见他不动，只是揉捏着手里的尾巴，心念微转，主动问：纪先生的话，小妖一定听从，只是不知道您有什么需要。
纪乐点点红尾巴，原本长长的尾巴就变小了，最后只有巴掌大，像个小装饰品一样漂亮，听他终于问话，这才看过去：我要你去翻找一种道术。
黎唯疑惑：道术？
纪乐将小尾巴攥在手里：不过要偷偷的，如果有人发现了，我就把你剩下的尾巴也一根根的扯断。
黎唯哪敢反驳，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等纪乐终于顺心如意，刚一踏出房门，就看见正要破门而入的秦意。
秦意脸色黑沉，表情是纪乐从没见过的恐怖，直到看见纪乐完好无损的出现，这才缓和了一些，将他从房门口拽出去，冷眼盯着房内的狐狸。
黎唯快速的收起尾巴，转头再看秦意也不敢多想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着了秦意，外面那位祖宗直接将他诛杀。
倒是纪乐伸手拽了拽秦意的袖子：你在找我吗？我没有乱跑，就是很久没看到狐狸啦，想和他交个朋友。
黎唯看见纪乐向自己递来个眼神，心神领会的附和：是，秦总，我们只是比较投缘，交个朋友而已。
投缘？
交朋友交到酒店房间里？
秦意神情冰寒，全身散着恐怖的戾气，再看向黎唯的眼神也像是冰刃，恨不得将这狐狸精钉死在原地。
他当时和人正谈着事情，一转眼就没了纪乐的影子，立刻摆脱了其他人寻找，可没想到李启恒竟然过来问他，不是和黎唯出去，怎么又回来了。
秦意心里觉得不对劲，他知道黎唯不是人类，仔细想想气息像是狐族一脉。
众所周知狐狸最擅长魅惑，秦意立刻就急了，果然打听到黎唯带着一人去了房间里。
没想到等他追来，纪乐已经自己出门了。
他仔细想想，觉得应该是黎唯用幻术将纪乐骗来，可到了这里术法却失效了，才装模作样的说要和纪乐交朋友。
狐狸重欲好色，和乐乐说交朋友，肯定没存什么好心思！
他正要告诫这狐狸一番，却又被纪乐拉住：秦意，我没吃饱，你工作完了吗，我们去吃东西吧？
秦意肚子里的1234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转过头，纪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秦意瞪视黎唯一眼，转身拉着纪乐离开了。
全是狐狸味，晦气。
去吃饭之前，秦意强硬的逼着纪乐去换了衣服洗澡，纪乐被他推进浴室的时候还奇怪：我早上起床之后洗过了的，很干净。
秦意却冷着脸：狐狸味，难闻。
纪乐只好听话，乖乖洗了澡后探头问：我洗好了，能去吃饭了吗？
而秦意却没回答。
他正坐在床边盯着纪乐西装口袋里掉出的红色尾巴，许久后才语气温柔低沉的问：乐乐，这是什么？
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冷，不知道为什么，纪乐忽然觉得有点冷飕飕的。
秦意好不容易不怕他了，他哪敢说自己逼着人家断了尾巴，岂不是会被吓到？
于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啊，这个是黎唯给我的，他说我说我长得好看，送我尾巴，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秦意心中冷笑一声。
他知道纪乐心软，故意神情低落的问：你怎么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纪乐也不太在意这尾巴，看秦意一副难过的样子，察觉了一点不对劲，凑过去看他：为什么不能收呀？
为什么？
九尾狐的尾巴，凤凰的翎羽，龙族的逆鳞，这类都是用来定情的东西，秦意怎么可能让纪乐收下这种东西。
那只找死的狐狸精！
秦意恨恨的盯着这条尾巴，十分想当场销毁，可对着纪乐无辜的眼神，实在又不想惹他不开心，只能忍下说：狐狸的尾巴不能随便收，还给他。
纪乐奇怪：为什么不能收？
明明还挺好看的呀。
秦意已经认准了那条狐狸精是想勾引纪乐，哪能替他挑破，万一纪乐真觉得好奇，从而产生别的心思，他岂不是哭都找不着调？
于是他严肃的开口：狐狸的尾巴是信物，你收了尾巴，代表你以后都听他的话，变成他的下属了，万一别人知道，肯定以为你是害怕他。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纪乐立刻瞪眼：我怎么会怕一只狐狸呢？
秦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揉揉纪乐刚吹干的头发：所以要还给他，不能留着。
纪乐皱眉点头：好，我明天就丢回去。
说着他要伸手去拿尾巴，秦意却先抽走了：我替你还，狐族狡诈，他肯定是故意骗你。
这倒不是黎唯的问题，纪乐心里清楚，嘴上也替黎唯辩解了一句：应该不会的，他可能也不清楚吧，反正还给他就是了。
对于实力这样的严肃问题，自尊心超强的小兔子向来都很看重，可今天却替黎唯说话
秦意攥紧了尾巴，忍下醋意带着纪乐出门吃饭了。
当夜，黎唯正在疗愈断尾的伤时，房内却忽然多了道影子。
他心里正疑惑，然而不等多想，冷冽的冰刃从天而降，雨一样往他身上飞。
黎唯心中惊骇，刚刚挡下冰刃，却又被水流束缚四肢。
不断收紧的水像是要将他扼杀，正等他挣脱，却又被锋利的龙爪抵着脖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认出来的是秦意，慌忙问：秦六爷，你这是干什么！
不会是纪乐回去后将今天的事说了吧？
可不对劲啊，他好歹也是几千年的大妖，打不过神秘莫测的纪乐也就算了，怎么会被一条几百年道行的小龙打到毫无还手之力呢！
他正要奋起挣脱，却被秦意割断了半截咽喉，立刻调动灵力修补伤处。
这秦意似乎真的要杀他！
黎唯心中惊恐，伤口重新愈合，但鲜红的血也流了满地，看起来触目惊心，他只能咬牙道：六爷，青丘与龙族一向交好，你杀了我也会惹上大麻烦吧！
秦意并没有打算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闻言松开了手，黎唯心里真是后悔了今晚招惹这两尊杀神，立刻往远处跑。
没等他跑多远，就被一道冰刃打到腿弯，立刻摔了个脸着地。
秦意将那条尾巴摔在他面前，又放出水雾冰冻，等黎唯看清楚了，又一挥手，那包裹着红色狐尾的冰凌瞬间碎成粉末。
黎唯全身跟着抖了抖。
秦意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再敢去找乐乐，这就是你的下场。
第三十五章 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被轮流收拾了两次的黎唯转眼没了影子。
纪乐也不着急, 黎唯的小命捏在他手里，不怕他会跑，等秦意去工作的时候, 勾勾手指就让黎唯乖乖自己送上门了。
黎唯简直想哭, 神情凄惨的捂住脸, 纪乐奇怪：你捂着脸干什么？
秦六爷不让我见您。
纪乐偷笑：他是找你还尾巴的，你怕什么。
黎唯斟酌再三, 也没说自己又被揍了一顿, 只祈求速战速决的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说起来正事, 纪乐也不含糊, 将花了小半天的图纸递给他：昨天说的不清楚, 你看看这个应该就明白了，我想找的是什么道法。
黎唯结果纸，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图样, 勉强能看出个雏形。
这上面的阵法虽然有点抽象，却很容易叫人看懂, 基础的阵法是种汇聚灵气的术法，紧接着漫天都是网状的触丝, 笼罩着猎物，最后这网消失, 猎物则会失去灵气。
黎唯皱眉：盗取灵气的道法，逆天而行, 应该是禁术。
纪乐问：你认得？
黎唯摇摇头：我不认得，但人族修行忌讳最多, 这种抽取他人灵力的术法，在他们修行上的大忌，不会有人这么想不开吧, 您是从哪知道的这种术法？
他问这话时有些试探的心思，黎唯虽然是狐族，也常爱吸食灵力，可这本就是他们狐族修行的方法之一，不伤人性命，也就不算违禁。
但这只兔子给他看的，却是人类的功法，他本来就疑心这兔子怎么会这么厉害，再看的时候总有些担心。
他可不想帮着做下伤天害理的事，真出了事，天罚可不会轻饶。
这后果太严重了，导致他的神情也严肃的很，纪乐也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只是有人在我身上下了这种禁咒，总来偷偷吸走的我灵气，我不想惊动妖管局，也不想被人知道，你帮我找出会这种术法的道士，再替我查一个人。
虽然化形成人，可黎唯总是下意识做出狐狸的神态，闻言侧头看他：人？什么人？
纪乐说：栖语。
黎唯恍悟：那个小道士呀
听他的语气好像知道，纪乐本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这才打起精神：你知道他？
倒也是知道的。
黎唯点点头：当然知道，那小道士几年前捡走了我们青丘的一只小崽子，崽子年纪不大，天赋极高，正是要让族中长老带着学习的年纪，可被他养了几年以后，那小崽子死活不肯再回青丘了，非要跟着那小道士学道法，闹出笑话来，很多妖神都知道了。
这可不是笑话吗。
狐狸和道士自古以来就是天敌，可现在却认了宿敌做师兄，磕头拜了个已经入土的臭道士为师，这不是在打青丘的脸？
黎唯提起道士的语气很不屑，又带着几分轻蔑仇意，虽然不深，但纪乐也多少能感觉到。
不过知道黎唯和栖语不对付，他也放心了不少，大手一挥让黎唯出去办事了。
而他却没想到，黎唯只在他房里站了一会儿，等秦意回来，却仍然皱着眉问：那只狐狸来了？
真是上赶着找死。
纪乐点点头，看他表情不对劲，软声说：我让他帮我办了点事。
他有点不明白秦意为什么不喜欢黎唯，奇怪道：他惹到你了？
秦意没有回答，只是凑近看他，等纪乐被他看得不自在才开口：办事？
他这抓重点的能力太强，纪乐只能点点头，秦意冷静下来，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戳了戳他脸蛋问：我知道了，你不是和他交朋友的，而是肚子里有小秘密，宁愿找他也不找我，所以昨天又是在骗我，小骗子？
纪乐急的跳起来：我才没有，尾巴就是他主动送给我的，他帮我做事，也算是我的朋友嘛。
秦意眯起眼，让他安生的在沙发上，伸手捏捏他软乎乎的脸：那你说说，什么事他都能知道我却不能？
纪乐心虚，任由他捏自己脸上的肉肉，再不说话了。
秦意明白了，他不骗自己，可也不讲心里的事和他说，心底还留着一线，防着自己。
说不伤心难过是假的，先前倒也还能忍，可现在一只刚刚认识的狐狸都能知道的事，自己却只能被隔在外面瞎猜。
他抽回手，唇角绷直看着有些冷意，说出的话仍然温柔：你不想说就算了，但狐狸一向狡猾，你和他接触要多留心。
纪乐揉了揉刚才被捏住的地方，想说什么：我
秦意说：我就是抽空回来看看你，这几天会很忙，中午不回来吃，你自己想吃什么就自己点，想出去的话告诉小陈，他会替你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