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过早膳一直到现在,日头都高高挂起了,主殿还是没有动静。
“过午了,陛下和娘娘怎么还没起来……”
文蕙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一个严肃正经,一个娇怯忸怩,以为相处起来应该是克制拘谨的。没想到昨晚房里传出的哭音那么烧人……
“陛下早过了叁十五了吧。”她没想到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今日是要回去了吗,不然我送你吧。”刘细娘道。
“我还想再玩几日呢。”文蕙笑着改口道。说着拿过她手上的托盘,“要是能像细娘一样能待在她身边就好了——这个给我端进去吧!”
“蕙娘且慢,”刘细娘见状并不阻拦,仍站在原地微笑道,“进去之前,还有几句话想嘱咐你。”
“宫里虽然有宫里的规矩,可我知道娘子和皇后娘娘要好,可以求她为你做很多事。但是求菩萨也要看用心的。你的一言一行,或是有什么别的私心,都会被别人看在眼里,千万不要抱以侥幸。”
刘细娘并不喜欢文蕙。不论是她初来乍到的索取方式,还是她失礼地随意差遣别人家的下人,还是经提醒后仍然没眼色地要和徐宝象一处睡觉等等。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喜欢文蕙的行事作风,更不想看到徐宝象有受到她任何怠慢的可能。
“你这话说得很奇怪,我有什么私心?我和阿象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情谊,你只不过是她的丫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得了便宜还卖乖!呸,”文蕙一听便像是点着了火,连骂道,“我不好,你只管去告诉皇后娘娘啊!”
“您当然没什么私心,是我逾越了。”刘细娘平静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歉意,懒得与她争辩。
正说着,莫约过了一会,听殿内传人,刘细娘便撇下了她,自进殿请示午膳。后者停了一下,随即也跟了上去。
“用吧。”李炎抱着徐宝象从澡房里出来,听她在颈侧喃喃说去自雨亭吃。
午膳按规而制,有凉菜八盘,热菜八盘,熟食小菜各四套,饭四种,汤粥各两种,蒸食点心各两种。另加徐宝象和文家姐弟喜欢吃的菜色若干。
“蕙姐姐吃呀。”席间徐宝象仍笑着给她夹菜。
文蕙看着她的笑,那笑容纯真透亮,风月漫天,一如既往从未改变。内心酸羡之余便不由生出了许多复杂之感。
其实从重逢的第一面起,看到她干净晴朗的眼神,她就知道她过得很好。徐宝象同样是很矫情的人,但是她在他面前却从不需要任何乔装粉饰,反而是李炎的目光常常追随她,隐含着绻绻的笑意。
也许真正的宠爱从来不会让你曲意讨好,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因为他会保护你的脆弱,会迁就你的秉性,会为你折腰,会放低姿态而把你捧上头顶,会使权力之内的所有人待你如他尊贵,会把你罩在温室里,把你容纳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忍让你再经受任何风霜雨雪。
对面这个从小一处长大的女孩,说不嫉妒眼红是不可能的。这种落差感让文蕙十分的不适。所以她放任自己对徐宝象无所顾忌:阿象,我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我全部都想要,徐宝象越是无所计较地给她,只会让她越发失衡:那么我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你睡在一起,我可以拥有和你一样的生活,我同样也可以找到一个令人羡慕的如意郎君。她认为徐宝象可以如愿,她又凭什么不能。
但是在相处过程中,她不得不渐渐意识到,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不是别人有什么,自己就有什么,哪怕是对你再好的朋友。
那天文蕙没有久留,吃过午膳后便返回徐宅了。
临走时刘细娘为她打点行李,除了必要的米钱财物之外,文蕙昨日提到的首饰衣裳一并派人装收到了马车上,以及一些铺面田地的地契房契等等。最后是一封文庭门荫入仕的批复,刘细娘亲手将它交给了她。
那是刘细娘由此转告给刘金刚之后,刘金刚再告知杨殊,让吏部去安排的。
大概就这些吧。刘细娘想。如果她需要的更多,就让她再去求徐宝象吧。
但是出于好强和自尊,文蕙都不会再求她了。实际上靠着那些铺面田地的产出,以及弟弟的俸禄,她已经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了。只是没有她那么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