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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飞舟额头留下一滴汗。
  红枫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所以你娘现在是宫里的女史了。
  顾飞舟颤抖着双手,喝了一口茶。
  红枫摸着下巴,对沈康笑道:我这解释,还算是清楚的吧。我念书不多,别闹了笑话。
  沈康表扬道:挺好的。
  顾飞舟想了一会儿,对沈康说道:师父,能劳烦您再详细地跟我说一遍吗?
  红枫困惑,你没听懂我说了些什么吗?他那表情的意外,似乎在说:你连地上这家伙说什么都听得懂,怎么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听懂了,但是顾飞舟正色道:我娘上一世早亡,从没来过长安。或许是她的出现,让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才能对之后的事情做出更详细的判断。
  沈康明白这其中变化的重要性,好吧,那我再仔细地跟你说一遍。
  顾飞舟拿出纸笔,记录下几个重要节点,仔细询问沈康前因后果,沈康一一做出了解答。
  贵妃和淑妃,我是有过交集的,但唯有皇后,我不太了解,能否请师父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顾飞舟闻言,顿时心中哀惋,难怪整个后宫,竟没有一个人是老太后的对手。
  居然全员草包!
  跟沈康复盘完,夜已深。
  沈康和红枫两人走后,顾飞舟给自己倒茶,突然觉得很安静,再看卫星湖,发现那人不但头顶冒了火焰,连两只眼睛都冒着火焰啦!
  哎呀,把他给忘了。
  顾飞舟试探道:星儿,你不去洗澡吗?
  洗个屁!我说话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卫星湖熊掌高举,声音里都是委屈,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嫌弃我。
  那话里颇带了酸溜溜的意思,顾飞舟意会。
  有些嫌弃是喜闻乐见的,是情到深处的小打小闹;但有些嫌弃一旦被察觉了,就是伤人心的,弄不好就要有个裂缝。
  卫星湖坐在小板凳上,自卑道:我知道你聪明,念书的时候一目十行,学什么都很快。而我怎么学,那些字就像是在跳舞,移来移去的,我看不清也记不住。你帮我默写五六遍,我也记不住。
  我知道我笨
  这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了。
  顾飞舟摸摸鼻子,他是没料到卫星湖会不高兴,现在要想办法补救,但不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要是他开口安慰,那就是坐实了嫌弃的罪证。
  他眼前的小笨蛋别的不擅长,就是轴得很,会钻牛角尖,到时候肯定出不来。
  心里数了五个数,顾飞舟计上心头。
  我是不想让你在他们面前说话。
  卫星湖脑袋旁冒了问号,啥意思?
  唉我以为你看明白我的眼色了。顾飞舟放下笔,把刚才记录的宣纸收起来。
  这带着失望的沉默挑起了卫星湖的惊慌,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不是啥意思啊?我没瞧见你给我眼色啊。
  怎么没给呢,他俩都在,又跟你站一边,我看你一眼就得了,久了要被发现的。
  是吗?卫星湖将信将疑。
  当然了。我有我的用意。顾飞舟一本正经道:要是你先说了,我固然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能明白他俩心里是怎么想的。
  卫星湖彻底懵了,我没懂。
  顾飞舟把卫星湖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轻轻拍拍,我之所以让他们先说,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会说谎,或者有所保留。等他们先说,你再说,如果有出入,那不就证明,他们说谎了吗。
  卫星湖被带去沟里,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飞舟,你真聪明,你说的真有道理。说完给顾飞舟一个大拇指,他一拍脑袋,觉得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没明白,但他不知道是什么,索性不想了,躺平道:你真厉害,什么都想到了。我就想不到。
  顾飞舟咬着嘴唇,几乎要憋不住笑。心里又是怜爱,又是疼惜。
  星儿,你怎么这么傻。他们要是当着你的面说谎了,你还不得直接戳穿他们么?
  我的傻星儿怎么这么笨呢。
  好啦,不管怎么说,是我不对。我今天看你跟他俩站在一排,我怕眼色使久了,会被他们发现,顺带着解码我们的默契。顾飞舟伸手做了个一丢丢的手势,就那么一丁点时间,我也没注意到你没瞧见。
  他恳切道:星儿,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注意。
  卫星湖慌了,哎呀,你别给我道歉了,是我不好,我没看见你的眼色。我还乱生气
  生气是好事,又不开心的就要说出来,不可以藏在心里,不然要生病的。
  嗨,大夫都说了,你不能生气,不然要中风的。
  顾飞舟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年纪大了,老了,那时候就没机会生气啦。星儿,可咱们现在年轻啦,可以敞开胸怀去生气、去跑、去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啦。
  卫星湖笑眯眯地不说话。
  顾飞舟试探道:你今天要不高兴洗澡,就不洗了,我给你去泡洗脚水。
  卫星湖点点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卫星湖:哦耶!不用洗澡了耶( ?? ?? )y
  顾飞舟:分分钟搞定。
  第57章
  顾飞舟拿着脚盆去找丫鬟要热水了, 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卫星湖的惊呼声,只见那人一溜小跑飞奔而来。
  飞舟,我还没跟你说, 今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你看看有没有漏了啥。说完, 卫星湖开始原地打拳。
  顾飞舟看着眼前围着围兜打拳的小豆丁,目光中闪现出那人青春年少的模样。
  阳光下, 那恣意飞扬、神采奕奕的少年郎笑着说:你没了我可怎么办?
  *
  司马仙瑶被遣散回司马家, 朝野上下都静静看着,这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个家族撕破面皮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但一连两三天,司马老爷子都默不作声, 让所有墙头草都无迹可寻。
  坊间开始议论纷纷,都说或许司马家大不如前了。
  这一天,梨花弄的一个普通药材铺里,掌柜的正在擦拭落灰的算盘, 忽如其来的一声马蹄嘶鸣让他吓了一跳。
  这里是贫民窟,轻易是见不到马这种达官贵人才有的坐骑的。
  红枫下了马,对着路边一个阿婆问道:这儿是周家药铺嘛?
  阿婆点点头,但随即小声说道:别去他家买, 他家贵,还作假。
  周掌柜闻声出门,对着阿婆大喊:哪里来的老不死的!凭空污人清白!说完看向红枫,只见污泥白雪的路面上,站着一个一身红衣, 穿黑色长靴的青年男子,恰是端目华容、风华正茂。
  他身后背着一把宝剑, 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周掌柜的擦了擦眼睛,只当天上掉下个大元宝,在对着他发光咧!
  唉哟!客官是要买药材么?我家这可是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周掌柜长满褶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边的阿婆听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走了。
  红枫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锭子,递到周掌柜面前,等那人眼冒金光,伸手来接的时候,又突然缩了回去。
  你们店里,有个叫周奉远的人么?
  周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经红枫再三确认后,他擦掉了因银锭子而溜出来的口水,摆出一副撇清关系的姿态说道:唉哟,客官,你找他是做什么?他要是在外头欠了钱,那我可是分毫不管账的。
  你不用管我找他做什么,只要把人给我带过来,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红枫把银锭子放在一边的树杈上。
  半盏茶后,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被拖了出来,已经临近年关,而他依然穿着单衣,身上四五个补丁,脸上乌漆抹黑,两只胳膊上有好几处鞭痕,显然是长时间受到虐待。
  周掌柜一下把人扔在地上,红枫这才看清,这周奉远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这
  还没来得及等红枫吃惊,只听周掌柜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小兔崽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倒还出去闯祸了?
  周奉远用手抹掉眼睛里的泪花,漆黑的脸上白了一块,我没有,我一直在后院干活,没出去。
  还敢嘴硬?周掌柜伸手就要打,被红枫制止。
  周掌柜看到树杈上的银子还在,立刻又换了一副笑哈哈的表情,对着红枫吐苦水一样说道:这位大官人,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是我大哥的遗腹子,前些年他娘死了,就把他寄在我这里,我这给他吃、给他穿,谁知道他还出去惹祸,您也看到了,我这是小本买卖,可拿不出钱替他还债,他要是跟您有什么纠纷,您尽管把人带走,就是打死了也不要紧。
  红枫困惑道:打死也不要紧?
  周掌柜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这小子没有户籍,就是死了,官府也对不上号。
  红枫被人戳着痛处,心中一冷,他看着眼前油滑刁钻的掌柜,心中只觉得这种人挫骨扬灰也不尽兴。
  他没有户籍,那你有么?
  大官人,您这话说的,我当然有了。我可是良民。
  红枫点点头。
  周掌柜:大官人,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那这银子
  红枫把银子扔给周掌柜,那人立刻把银锭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红枫心想,可惜没涂上毒药。
  周掌柜走后,红枫把周奉远扶了起来,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盖了旧伤,眼神怯生生的,不敢跟人对视。
  他们虐待你?
  周奉远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不认识你,也没有钱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是问他们是不是虐待你?
  周奉远摇头,没没有,大官人,我没钱给你,我还要回去干活。
  红枫叹了口气,把人提上了马,周奉远惊恐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红枫说完,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沈府大厅里,周奉远坐在垫着华丽坐垫的椅子上,那半旧的坐垫上绣了织花云锦,料子是万里挑一的上等精棉,摸上去有着温暖的触感。
  他看见自己漆黑的指甲,又把手缩了回去,但是垫子上还是留下一个黑色的手印。
  他害怕极了,立刻用身体把那个掌印盖住。
  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几个人,一大两小。
  大的那个是个青年男子,一身昂贵的白狐大氅,束发的丝带坠着流苏,整个人自带一股仙气,让人不敢直视。
  周奉远连慌忙低下头,却见地上两个小豆丁一脸狐疑地抬头看着他,吓得他脚底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就是周奉远?白衣男子开口道:怎么这么小,还这么脏?那儿的人都没户籍,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时,那个把他带回来的红衣男子点了点头,面带尴尬道:没有错,那里的人没户籍,也没名字,能起这么讲究的名字的,就他一个人。就算真的搞错了,也是
  红衣男子突然噤声,怀疑地看着地上的两个豆丁。
  这时,两个豆丁中,小胖墩一样的豆丁突然叉腰对着红衣男子说道:飞舟不可能搞错的。
  周奉远脑袋都要糊涂了,却听地上豆芽菜一样的小豆丁开口说道:你今年是不是十六岁?
  红衣男子不假思索道:他这么瘦小,怎么可能十六岁。
  周奉远心里咯噔一下,那豆芽菜看上去不过四五岁,但却露出了像是看透一切的深邃目光,最关键的是,他还真说对了。
  虽然他比同龄人瘦小很多,但他的确十六岁了。
  周奉远点点头,轻声道:我是十六了。
  豆芽菜点点头,是他。
  小胖墩大声喝道:听见没,是他!
  周奉远更加糊涂了,这俩小孩虽然还没有桌子高,但明显把对面的青年人都震住了,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