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他不是!脸覆白面纱的美人怒吼着,双眼竟放出屠戮一切的凶光。
灰袍人这才发现,周遭已成尸山血海,金器溅血,美酒倾倒,暗红的血流淌在猩红的地毯上,变得异常妖娆。
几息间,聚仙阁中的人尽数屠灭,以弯刀刺少年那人,已被铺天盖地的威压压成了一滩血红的肉酱。
灰袍人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的血海,牙齿吓得咯咯直打架,他想求情,双膝下跪承认自己错了,然而美人轻轻在他耳边吐息:
本座赏脸,叫你几声大人,还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你
咔擦。话未说完,脖颈便已被绞断,灰袍人眼中的光辉一点点暗淡下去。
*
阿枫、阿枫你醒醒!叶诀拍了拍少年的脸,然而阿枫意识混沌,半眯着眼,嘴角不住流血,显然伤及了内脏。
叶诀慌张倒出一颗续命丸,掰开少年的嘴角喂下,起身走出聚仙阁,却发现外头已经大乱。
无数修者在天空中御剑飞行、寻找剑盟盟主派下的任务,叶诀不知槐丰子为何执拗地认定阿枫是祁泊枫,但他知道知道青木城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出城。
而如今城门口定已设下重重围堵,即便自己能坚持突围,阿枫身上的伤也不能再耽搁了。
不如去后方城门?
后方的城门靠近孤鹤峰,他只需移开巨石,顺利出城,便可经过孤鹤峰禁制,将追捕者拦在身后。
叶诀稍稍将两个方向一对比,抬臂轻轻抱住少年,飞速向后方城门掠去。
一路上修者来来往往,叶诀虽故意用宽大的身形掩住少年,然而血迹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修者投来怀疑的目光,而后紧紧跟随。
他并不担忧,只需出城,孤鹤峰在溪流上方设下的禁制便会拦住这群人。
不一会儿,叶诀移到了后方城门,一块古朴泛青的巨石堵在城门口,表面覆满了藤蔓,两边还长着几颗榆树,看样子已有百年树龄。
前面的白衣人停下!后方有人在高喊。
叶诀一挥衣袖,在他和阿枫身旁设下一道结界,金色符咒流转在透明的结界上,后方修者袭来的攻击瞬间被挡在结界外。
砰砰砰。各色灵力在结界表面炸开。
叶诀不去理会,将早已昏睡过去的阿枫放平,取下发带,小心裹好伤口,而后手掌运功,莹白的灵力如水流般注入到青石中。
这石头是某位仙尊于深不见底的暗渊中取来,坚不可摧,只能以灵力慢慢移动,才能露出后方的城门。
渐渐的,灵力如雾气般弥漫,笼罩住整颗巨石,叶诀额头微微沁出薄汗,也顾不得用手擦拭。
结界外的叫骂声和灵力撞击声不绝于耳,更有不少剑盟弟子赶到,聚成一团不知在商议何事。
叶诀谨慎抬手,一边保持灵力源源不断覆盖着巨石,一边向身侧移动了两寸,好在巨石不重,移动起来竟比想象中的轻一些。
叶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偏头看了看阿枫,少年满身鲜血躺在地上,口中的血已因药丸的缘故而止住,胸膛轻轻起伏,尚有一丝平稳的气息。
阿枫?阿枫?他唤了两声,然而少年一动不动,倒叫他有些失望。
无妨,只需进入孤鹤峰,便可从药阁中寻到上好的灵药。叶诀自言自语,而眼中尽是焦急之色,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巨石上。
手掌轻轻转动,叶诀以灵力裹挟的巨石,想再度移动一寸,可不知为何,巨石竟然比方才加重了一倍,无法移动。
他正焦急之际,后方的结界哗啦一声,裂开个破口,前来追捕的修士太多,竟然将结界硬生生压碎个裂口!
偏偏覆盖着巨石的灵力不能撤回,叶诀无法再分出一部分灵力修补结界,只能用尽全力移动巨石,以求尽快打开城门。
轰隆!
就在结界即将破碎之际,巨石竟然又移动了稍许,叶诀正欣喜之际,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紫雷,重重砸在结界处。
一时间,哀嚎遍地,那紫雷并不认人,击碎结界的同时,也将结界外的修者一一击伤,尤其靠近结界的几人,已经没了生气。
这是怎么回事?众修者皆是一脸惊慌,却都手持灵宝跃跃欲试,诱惑在前,谁舍得放弃。
然而不放弃的结果,便是成为亡魂。
轰隆,轰隆!
几道紫雷再度降下,砸在修者中,且连续不断不容人反应,于是哀嚎声愈来愈大,不少人连灵宝都顾不得拿,屁滚尿流地向外跑。
这是怎么了?叶诀手中的动作不敢停止,疑惑地望向天空,天空乌云翻滚,雷电穿梭在云中,这仿佛是自己移动巨石而激发的异状,可这是为何?
无人应答他,雷鸣声彻响青木城,黑云像是搅在一起凝聚威力,忽而一瞬,天空又降下一道紫雷重重击在阿枫身侧!
阿枫!叶诀惊叫,眼看又一道紫雷自云中穿梭欲降下,他一手舍开巨石,飞速向少年扑去。
暴雨忽临,倾盆如注,如同石子自击打在人脸上,眼前瞬间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那道盘旋凝聚在云中的紫雷终于穿破天际,向下方击去,而方向正是阿枫的心口,叶诀在一瞬间几乎呼吸停滞,他来不及释放灵力结界,飞扑上去,护住少年。
咔擦。紫雷击在肩骨处。
后背如同无数刀片割裂般疼痛,叶诀闷哼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手臂摇晃着低了又低,方才堪堪支撑起身体。
阿枫的面庞安静,仿佛只是静静地睡着了,叶诀颤抖的伸出手,抚开少年额头的碎发,心中稍稍安心,反正自己金丹大妖,这副体格怎么也能扛住天雷了。
咔擦!
他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又一道紫雷击下,击中了腰间,叶诀几乎扛不住,咬了咬牙,双手环抱,严严实实遮住少年的身体。
雨越下越大。
叶诀的发梢已被铺天盖地的雨水浸湿,流淌着顺到少年的唇边,他此时已被紫雷击中了十几下,视线变得模糊,轰隆隆的雷声与雨声混合在一起,一切变得苍与寂静。
那紫雷愈击愈狠,一道雷光击下往往携带着无数如游龙般的小雷电,恰巧遇到游走的雷电击在阿枫头顶,叶诀一心疼,用手护住。
他第一次感到这般绝望,自己竟护不住一个少年。
对不起。叶诀轻轻道。
即便用手护住头,其他地方也不能完全遮住、阻挡四处游走的雷光,他只能用力抓住少年的衣衫,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不知何时,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眼睁睁看着一道雷光击在自家大人后背,大人的身体颤抖了下,呼吸声也变得艰难。
蓦然,少年的眼中泛出点点泪光。
对不起,大人。阿枫艰难道:我就是祁泊枫。
然而叶诀身体已虚弱到极致,根本听不清少年的喃喃声,他双手恨恨地抓地,此刻竟忘了自己是怕死惜命的邪妖,只想听最后一丝力气,将少年安全护下。
他被劈几下不要紧,阿枫若被这雷正正好好地劈一下,怕是要搭进命去。
于是叶诀在自己即将昏迷的前一秒,用尽所有力气,狠狠一挥,向天空祭出本命灵剑,天际大亮,灵剑释放出宛如白昼灵光,与紫雷相击。
下一秒,叶诀的头重重倒在少年的肩窝处,闭上了双眼。
阿枫的意识在渐渐飘远,即将昏迷,他望着眼前的一幕,轻声忏悔着:大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就是祁泊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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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是叶诀!
叶诀仙君怎会在此?
门主,仙君身下似乎还有个小孩儿!
叶诀耳边响起一阵阵喧闹声,这让他的意识稍稍回笼,似乎有人紧紧抓住手腕为他渡灵气,可是太疼了,全身上下的骨头和灵脉仿佛被劈成了碎块,卡在皮肉中折磨着他。
还是睡觉好。
于是意识渐渐飘远,整个人陷入混沌的虚空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叶诀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白茫茫,白光异常刺眼,仿佛笼着层白纱叫人看不清场景,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疼,连指节的移动都会引起颤栗,疼痛引得他意识渐渐清晰。
鼻尖飘来一阵清雅的梨花香,身上盖着绵软的被褥,口中一阵苦涩,是丹药的味道,看来有人给自己用了药。
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叶诀稍稍偏头,见阳光正好,自家师兄萧鸣泓端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截黑漆漆的烧火棍。
烧火棍?莫不是来揍他的?
叶诀瞬间精神了不少,自己在青木城闹出大动静,萧鸣泓定然收到了消息,便从后厨拿了根烧火棍,只待他醒后教训呢。
他一下被吓怕了,身上本就受伤,这烧火棍一棍子打下去,不得要了他性命?
叶诀慌慌张张地扯开被褥,直起身欲解释:师兄,你听我说啊!
他直起身的一瞬间,后背仿佛无数道剑尖劈下,生生要划烂这一层血肉。剧烈的疼痛令他额头渗出冷汗,手腕脱力向床下摔去。
忽而,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萧鸣泓瞬移到床前,拿起一方软垫放到他身后,叶诀倚上,触到绵软的触感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急着起来做什么。萧鸣泓话中有些责备。
还不是你的烧火棍。
叶诀暗暗道,抬头勉强一笑:师兄干嘛拎着烧火棍站我床前,怪让人害怕的。
萧鸣泓紧紧抿着薄唇,半晌才吐出一句: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事?
叶诀一时惭愧,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却又闭上了嘴。
青木城门口、以及莫名降下的紫雷,定然惹出了大动静,虽然他现在不知紫雷因何而降下,但十有八九是他触动的,如今惹出了乱子,只得他的好师兄帮忙去善后。
于是他很不要脸地说道:麻烦师兄善后了对了,我护着的那个孩子没事吧?
说完这话,他艰难地移动脖子向去看萧鸣泓的神情,但触一发而牵动全身,最终失败,唯独听到了萧鸣泓的两声冷笑:呵呵。
叶诀放心了,萧鸣泓这般回答,定是阿枫无恙。可他内心的小人摇了摇头,果然,萧鸣泓这般温润如玉的君子,也被他气到了。
啪。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烧火棍被扔到了他眼前。
叶诀细细一瞧,大惊失色:师兄你把这玩意扔到我面前干嘛?你不会真要用这烧火棍教训我吧?
不是。萧鸣泓的声音冷得像块冰。
叶诀更诧异了:哈?难不成要我自己揍自己?
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孤鹤峰的门规里有没有不准不准虐待师弟这一条?师尊你在哪里,萧鸣泓又欺负我啦!
他心里哀嚎着,而萧鸣泓气得直磨牙,狠狠道:你给我低头,好好看看这烧火棍是什么!
叶诀闻声低下头,仔细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棍子,依稀能看出棍子以玄铁炼制而成,上头的流云花纹颇为熟悉,似乎是
对,你的本命灵剑。
?????
是的,你的本命灵剑硬生生为你扛住了紫雷,同时它被劈糊了,我捡到它时,还散发着一股烤肉味呢。萧鸣泓气得咬牙切齿。
咔擦。
叶诀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那紫雷又劈了一下,成了一团浆糊,一时思维混乱反应不过来。
他的本命灵剑,劈、劈糊了?
虽然它被劈得焦糊,但丝毫不影响其威力,用刷子刷一刷,还是能用的。萧鸣泓心有不忍安慰道,同时拿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然而叶诀已经傻了。
他堂堂叶诀仙君、金丹大妖,出站时拎着一截黑乎乎的烧火棍,画剑诀时还掉渣,比试到一半还要暂停,对对方说:稍等片刻,容本仙君拿刷子刷一刷它上面的残渣。
啊啊啊啊啊!
他的脸都要丢到十万八千里外头的南海了!说不定在外游历的师尊都能听到他的事迹!未来归来时,师尊给萧鸣泓带回一块南海极地的珍奇玉石,给君长宴采来一株水系灵草,唯独给他带来一根烧火棍,并笑盈盈说:正好和你的烧火棍凑成一对儿,以后你就练双剑吧。
叶诀忍着身体的疼痛,颤抖着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我方才喂你服了青灵丹,可是与你体质不合,有了异状?萧鸣泓紧张地问。
不。叶诀泫然欲泣,委屈道:我心里疼,肉.体的只是短短的一瞬,心中的疼痛却是永恒的。
萧鸣泓一顿,收回了手。
二人沉默,空气就此陷入寂静,萧鸣泓准备给他一些接受的时间,便偏头不语,又不知过了多久,叶诀突然出声:师兄,我有个疑惑。
说。
你说咱师尊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灵玉,给君长宴带仙草,唯独给我带来一节烧火棍吗?叶诀认真地问道。
萧鸣泓正回身倒茶,闻言手一抖,茶差点泼在地上:你一天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叶诀委委屈屈低头,把下巴缩在被褥里:还不允许我想想了。
一根玉指抵在他脑门上,萧鸣泓冷声道:如此,你最好想想怎么同我解释青木城的事。
我叶诀刚开口要说说,后背突然一凉,对,他自己无所谓,阿枫的事的确需好好编一编。
萧鸣泓正色,同他说了当下情形:那少年服了药,正在隔壁休息,早已无大碍,倒是你,叶诀,你突破失败身体早已损耗,这次雷击,可是伤得不轻。
反正我这身体也从来没好过叶诀喃喃着,突然想起一事:师兄,这紫雷真是我移动城门巨石而引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