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护士哗啦一声拉开布帘:“三床沈雾沉,来吃药。”
沈雾沉秒收回手坐正,下一秒谢九黎就唰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举手喊到:“三床在这里。”
沈雾沉一脸镇定地在护士了然的眼神中接过水杯和药片一口吞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已经跳得快要破开胸膛跳出去了。
送完了药的护士掉头就走,还顺手把刚刚拉开的帘子又拉回去了大半。
谢九黎揉揉眼睛,边打哈欠边摸索手机:“感觉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沈雾沉摇了摇头。
谢九黎看过时间,又揉揉自己的腰和肩膀。
沈雾沉知道她肯定睡得浑身不舒服——那样窄小的简易床,没有几个人能睡得惯,更何况生活标准不低的谢九黎呢。
谢九黎出去倒水的功夫,沈雾沉在微信里找到顾舟的名字,给他发去了消息:【把谢九黎带回去。】
谢九黎多留下陪他住院一日,他就一日要陷入以她为名的沼泽流沙更深处去。
顾舟没有回复,但他在几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
“你们两个人我都不放心,”顾舟提着书包道,“所以去学校前先来看一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谢九黎精神不济地坐在已经重新折叠起来的陪床椅里,闻言懒洋洋地道:“从作息到饮食都过得很健康。”
顾舟朝谢九黎走去,他在椅子前蹲下去,仰头打量了一会儿谢九黎的脸,边笑边道:“姐姐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不要逞强了吧。照顾别人的人要是先把自己照顾病了可怎么办?沈雾沉也会良心不安的。”
谢九黎刚要打出来的哈欠被她自己硬生生重新咽了下去。
她疑惑地看了看沈雾沉:“你那么不想我留在这里陪你吗?”
本来想顺着顾舟的话点头的沈雾沉顿时点不下去头了。
“姐姐你看,本来他这种手术后要好好恢复的人就需要心情轻松一些,对不对?”顾舟有理有据地说,“他也是关心你,你看你一晚上就累成这样,多住三四个晚上得什么样?到时候沈雾沉反过来为你提心吊胆,更不能好好恢复了。”
要不然怎么说顾舟情商高呢,一番话谁也不得罪,听起来那么有道理,又能满足他的目的。
沈雾沉作为把顾舟叫来的人,在旁一言不发地围观了他的操作。
“姐姐关心沈雾沉,只要白天来陪着他就好了。”顾舟仰脸看着谢九黎,温声继续说道,“明天就是周末,我不用上课,还可以一起来,更加热闹。晚上就让沈雾沉一个人好好睡觉,姐姐回家也能充分休息,对吧?”
沈雾沉看着谢九黎的表情,她看起来被顾舟说动了。
——顾舟总是如此擅长于这种花言巧语。
第44章 【深水加更】我要搬出去……
谢九黎是真睡不惯这简单的陪床椅, 在上面想翻个身都很困难,手臂稍稍离开身体一段距离就直接从边缘掉下去。
更可怕的是住院部的作息健康得令人发指。
相比之下,清淡的病号饭反而是最好接受的一环了。
想到自己好歹昨天已经住了一晚上, 目的大概是达到了的,谢九黎也就没太过坚持, 在顾舟劝了一小会儿后,恹恹地摸摸他的头:“好吧。”
顾舟笑弯眼睛,用头顶轻轻蹭谢九黎的手掌心。
顾舟虽然没有时经寒那过人的身高, 但一米八整的身材也比谢九黎高出一截,现在蹲在她椅子面前倒显得体型小了一圈。
谢九黎rua他的时候, 感觉就像是迪拜土豪在rua家里养的狮子一样。
顾舟在病房没留太久,说要上课就走了。
谢九黎在医院又学着隔壁床家属的一举一动陪了沈雾沉一天,等他吃完晚饭才回家去。
临走前, 谢九黎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沈雾沉:“不要开口说话,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沈雾沉点点头, 指指病房里放行李的柜子。
谢九黎摆手:“不带走,万一还要再来呢?等你出院的时候再一起带走就行了——如果缺什么东西就去小卖部买……不, 不,你还是下单叫个跑腿送过来吧。买不到的, 你也发消息给我, 记住了吗?”
沈雾沉又点点头, 然后主动举起手朝谢九黎挥了挥, 眉眼很冷淡,像是在赶人。
谢九黎也朝他摆摆手,离开了病房。
她没开车,但顾舟已经在医院外面等着她上车了。
——然后, 这个晚上,谢九黎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大概是为了补偿前一天晚上的少眠,这天睡了足足十个小时,起来的时候谢九黎才终于觉得浑身肌肉的酸痛好了一点。
午饭前赶到医院,陪沈雾沉到太阳下山,然后再回家吃饭。
这样的日程维持了数日,直到医生批准沈雾沉出院。
“恢复得很好,”医生做了检查,欣慰道,“回家之后也要注意忌口,能不说话就别说话,保护一段时间,慢慢地让它恢复起来。小伙子年轻,不用担心,声音和以前相比不会有变化的!”
沈雾沉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谢,但表情看不出来开心的样子。
临走时,他抢先一步提起了谢九黎之前落在病房里的行李箱。
谢九黎两手空空地跟着沈雾沉走,道:“喉咙会痛吗?医生都没开止痛药,如果会痛的话我们去药店买一些?”
沈雾沉摇摇头。
他一路保持着沉默和谢九黎回到了家中,谢九黎注意到他在门口时停滞了几秒才换鞋,好像对这个住所感到陌生了似的。
她装作没看见,道:“你的房间阿姨一直有在打扫,床上用品昨天刚换过——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沈雾沉将她的行李箱放在一旁,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沉默可以用遵医嘱来解释,也可以说,算是一种异常。
但谢九黎没有多追究,她拍拍沈雾沉的肩膀:“如果还想休息的话,过几天再回学校好了,我替你把假请得久一点。”
但沈雾沉摇头拒绝了。
谢九黎觉得,这大概就是学霸的自我修养吧。
刚开学没多久沈雾沉就病了,然后就是手术和住院,等他回学校上了两周课,十一假期如期而至,所有大学生都欢呼着放假出去旅游、回家咸鱼了。
而和他们相似又不相似地,谢九黎也有差不多的考量:系统马上就要修复上线,只剩下短短几天。
这两周多的过程中,谢九黎一直关注着她的任务进度。
与从前不同,这段时间的每日进度上下波动得厉害,甚至在其中的两天出现了负增长。
不过涨涨掉掉最终还是超过了90%大关,国庆节当天正好是94%。
谢九黎抓着一把骰子在桌上一字排开,摆了六个后就停了下来。
已经开始逐渐联系摆脱轮椅的时经意趴在桌上好奇道:“九黎姐姐,在玩什么游戏吗?”
“是啊。”谢九黎把六枚骰子打乱,笑着给她解释道,“想起一个喝酒时的游戏,叫吹牛。”
时经意托腮:“那不喝酒也可以玩吗?”
“不喝酒就失去这个游戏的乐趣了,”谢九黎咬咬手指,“酒精才是这个游戏里令人兴奋的加速剂。”
时经意立刻想到了曲线救国的办法:“那除了我,大家不是都成年可以喝酒了吗?正好放假,一起玩嘛,我哥喝酒很厉害哒。”
谢九黎和她动作很对称地托腮思索片刻:“你哥酒量好,顾舟和沈雾沉大概都没喝过酒,这游戏玩起来不太公平吧。”
“他们俩那么聪明,知道游戏规则之后肯定不会一直输的,”时经意眨巴眨巴眼睛,甜蜜蜜地道,“至于我和九黎姐姐嘛,就以果汁代酒好啦。”
时经意说着,立刻就把时经寒叫了过来。
顾舟闻声加入游戏,最后沈雾沉也被从房间里喊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成为了游戏里的第五人。
吹牛这个游戏其实很简单,参与者拿六个骰子在自己手里进行一次暗投,点数只有本人能够看见。
双方对战,来回彼此叫点,看谁的点数更大。
比较大小的方法则有点像打扑克,数量优于单面点数,譬如三个六比三个一大,但四个一又比三个六大。
但这个游戏之所以叫“吹牛”,就是因为有心理战在其中。
有的人手里拿着一二三四五六这种数字,也敢眼睛不眨地诈喊出“四个六”这样的数字。
对手如果认怂,就必须喝下一杯酒;对方认为你诈喊,可以要求验骰子,诈喊的一方则被罚酒。
换句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只要你胆子够大、演技够好,唬得住对方,就像在梭哈桌上一样,大家都认输不跟这一把,你一手烂牌也不会输钱。
谢九黎前几把占了老玩家的便宜,大杀四方。
等其他几人熟悉规则后,战局就开始逐渐偏于平衡。
玩这种心理游戏,要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谢九黎从左看到右:眉眼带笑的顾舟,面无表情的沈雾沉,还有皱眉不耐的时经寒。
——这游戏怎么玩。
谢九黎感慨地捏捏时经意的脸:“这张冰冷无情的游戏桌上只有小意才能给我一点温暖。”
时经意笑弯一双眼睛,甜甜道:“三个五。”
谢九黎长叹一口气:“小意,你也学坏了。”
时经意下一位是顾舟,他看了时经意一眼,微微一笑:“我不信。”
时经意的表情立刻一变,她气呼呼地打开自己的骰盅,里面果然没有三个五,是诈喊。
“他这个人会透视!!”时经意气哼哼地拿起自己的杯子喝果汁,边向谢九黎指控,“他怎么每次都知道我是在说谎还是骗人的!”
真·百猜百中的顾舟笑而不语。
谢九黎当了个和事老安抚时经意:“那我下一局和你换个位置。”
游戏继续,顾舟面不改色道:“四个二。”
沈雾沉几乎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往上加道:“四个四。”
两人对视了一秒,最后顾舟笑笑比了个“过”的手势,没有验沈雾沉的骰子。
再下一人是时经寒,他微微耷拉着眼皮看了谢九黎一眼,没有喊点数,直接喝掉了自己面前那杯酒。
谢九黎无奈道:“你好歹挣扎一下。”
“你有四个五,比我大,”时经寒放下杯子,笃定地说,“只要我喊,你肯定会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