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岸飞走后,唯一缓和气氛的纽带消失了,之前本来就存在的尴尬之意也瞬间变得明显起来。 路兮琳站在玻璃窗前,谢娇容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靠近谁,也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直到谢娇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路兮琳才转身看她。
看她咳嗽不止,很快便脸色通红,路兮琳心里不由一急,上前一步到她面前蹲下,问:“妈——贺夫人,你怎么了?”
脱口而出的称呼,在不过一秒的停顿后,又马上变成了“贺夫人”三个字,也明明白白地划清了彼此的关系。
谢娇容还是咳个不停,也没有机会回话,路兮琳见状,只好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便让她缓气,一边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好一会儿,谢娇容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人年纪大了,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她接了话,让路兮琳松了口气,尴尬的气氛也因为这仅有的交谈而变得缓和了几分,并且随后,两人之间也真的打开了话匣。
为让谢娇容好受一些,路兮琳接着又起身坐到她的身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心,安慰说:“贺夫人,我知道你担心文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医生说文渊没有生命危险,他会很快醒过来的!”
谢娇容点了点头,路兮琳的安慰更是让她心里微微一暖。
这一直以来,她的身边除了贺文渊外便没有其他与她贴心的人,她永远都保持着一副冰冷的模样,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可是现在,路兮琳在身边,却让她感觉到了一抹暖意。
思绪有些凌乱,眸中更是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潮意,好一会儿才听她再次出声。
她问:“兮琳,你恨我吗?”
路兮琳眨了眨眼,反问她:“贺夫人怎么这么问?”
“呵……”听到她一口一个“贺夫人”,谢娇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说:“你看你,开口闭口‘贺夫人’的叫我,我却问你是不是恨我?我真是可笑……”
“贺夫人,我没有恨你,也没有恨过!”
路兮琳实话实说,谢娇容听罢,笑了笑,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相信你!”
路兮琳听了她的话,有些无奈,她勾勾唇角,回了两个字——谢谢!
接着,好不容易破了冰的两人又很快陷入了沉默。
沉默总是让人尴尬也让人拘束,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路兮琳开始感到不舒服,谢娇容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不自在的?”
如此直白的问题,路兮琳愣了愣,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靠近的人,所以一直到现在,我甚至都不清楚文渊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谢娇容忧声说道,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路兮琳敛了敛神,说:“贺夫人,文渊他很爱你!”
“是吗?”谢娇容勾了勾唇角,垂下睫眸复问了一声。
“真的!”路兮琳肯定地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邓琪也得到消息赶到了医院,看到谢娇容和路兮琳坐在病房外面,她微微一愣,接着快步走到谢娇容身边唤了一声。
“容姐!”
“你来了!”谢娇容抬头看了她一眼,应她。
“嗯!”邓琪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内,眸中涌出一抹心疼之色,然后问道:“文渊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医生说会很快醒来!”路兮琳代替谢娇容作了回答,邓琪点点头,又随即安慰谢娇容说:“容姐,你别太担心了,文渊吉人天相,他那么优秀,还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他去做,他一定会没事的。”
路兮琳看着面前的二人,虽然不解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融洽,但她什么都没多想,毕竟现在不是她花心思去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随后,邓琪一直陪着谢娇容在医院里守到深夜,考虑到谢娇容年纪大了,为免再生出其它事情,在路兮琳和晚上赶来的杨岸飞的坚持下,加上邓琪的劝说,她这才和邓琪一起回了家里。
贺文渊的事虽然当时闹得挺大,但事后警方却选择了低调处理,甚至封锁了消息,所以并没有被媒体扩大出来,所以对贺文渊出事,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这也免去了医院出现在太多人探的景象。
路兮琳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虽然情绪已经不如第一天的时候那么激动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但每每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贺文渊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心痛流下泪来。
而三天过后,贺文渊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路兮琳不禁有些着急,不过三天,她也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贺文渊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下来,可以进入监护室探视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杨岸飞正好也在,两人都很激动,路兮琳更是激动得紧紧地抓着杨岸飞的胳膊语无论伦次地说:“我可以进去了,文渊在里面,我要洗澡,我要干干净净的,岸飞,文渊没事了!”
不过虽然得到了探视许可,但考虑到贺文渊的情况,又由于上午要接受治疗和护理,所以时间并不长,只在每天下午的时候才有半个小时的探病时间。
然而即便如此,这半个小时对路兮琳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在进病房看贺文渊之间,路兮琳认认真真地做了防护和消毒的工作,然后穿了医院准备的无菌手术服又在护士的一番叮嘱下,这才终于进了病房。
她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近病床,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
那是她最心爱的人,是她要一生携手的人,是她肚子里面正孕育着的孩子的爸爸。
她的脚步移动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给贺文渊带来不好的东西一步,然而这每一步,也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明明在靠近,可是心却像是被人吊在空中,摇摇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来,摔碎心中所有的期待与希望。
她真的很害怕,尽管她是那么迫切地想到看到贺文渊,想到近距离地感受他的气息,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贺文渊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依旧接着长长短短的线管,床侧的仪器依旧不停歇地工作着,监视着贺文渊身体的状况。
仪器的声音响在耳际,但路兮琳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耳边,只有贺文渊吐在氧气罩里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他的脸俊朗依旧,却一片苍白,路兮琳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涌上了眼眶。
明明只有短短的距离,一伸手就可以将抱在怀里,就可以靠上他的胸膛感受他的气息,可是因为她不敢触碰他的身体,只能这样站在床前看他,所以让路兮琳觉得竟彼此之间的距离竟然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那么遥远。
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抓住他一般。
她真的很伤心也很难过,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是看着这样的贺文渊,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泪终究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站了片刻,路兮琳抹去脸上的泪水后,搬过一旁消过毒的椅子,坐到床前。
她小心地伸手将贺文渊的手平放到自己的手心里,他手指上的脉搏传感器有些碍事,可是并不影响路兮琳的心情。
她认真地感受着他的手掌的温度与宽厚,那种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清晰,就像过去他牵着自己的手的时候一样,让她感到安心与踏实。
尽管现在的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甚至除了呼吸机与仪器上的心电显示之外,她感觉不到他更多的生命迹像,但那模样,路兮琳却觉得他只是在短暂的熟睡一般。
他的样子像极了平时他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模样。
路兮琳心里涌出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凌乱情绪,看他明明是无恙的熟睡之色,可是就是对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心里痛如刀割一般,那种感觉堪比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