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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书斋 > 历史 > 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 > 第26节
  和不识字的普通百姓比起来,读书人更清楚这一楼书的意义。
  他们有的人家中富裕,藏书颇多,但都是给自家子弟看的,轻易不外借。同样的,也很难借到其他家的藏书。大家都是互相防备,小心传阅自家的书。
  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书可以免费看,还有谭县令和清泉居士珍藏的孤本典籍……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啊!
  家有藏书的尚且如此,那没有藏书的更是激动,已经互相约着去抄写不同的书了。这样他们能一下看到好几本,不过出些纸笔和时间,比买书划算得多!
  谭县令高居二楼,眼看着众人神色,耳听得八方声音,都是赞誉褒奖,一时间面子里子俱全,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你这个学生,年年轻轻却办事老练,将来若能科场得中,主政一方,想必也是个能臣啊!”谭县令道。
  真说起来,那顾家少爷的法子不算多稀奇,但他出身贫寒,没有家族培养熏陶,又未曾得到高人指点,就能想出这么完满的办法,把县衙借出去的人安排得井井有条,令图书馆如期开张,其胸襟和能力都不是常人能有的。
  “那是自然。我观他进步神速又肯下苦功,文章火候已到,来年必是能中的。”顾仪得意地道。
  顾玉成坚称只是出了个主意,没有大功,不肯出风头。他这做老师的,就替他把夸奖收下罢!
  没出钱的人满意,出了钱的人也很满意。
  谭县令给他们立了个碑!
  就在这清平图书馆的正堂里,由清泉居士作文以己之。白石碑正面是顾先生堪称传世好文的文章,背面就列着他们的大名,清清楚楚地写着何人捐了多少,供人瞻仰。
  这是多大的荣耀!
  一时间县衙赴宴的人都后悔捐得少了,只有赵平被围在中间,笑呵呵地跟人客气:“哪里哪里,都是为老父母大人分忧罢了。”
  同行们都道他是假谦虚,纷纷打趣,殊不知他是真的心情复杂。
  他根本不知道赵崇捐了那么多银子!
  这个大儿子,自从出息了,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一声招呼不打,就出了一千多两银子,只跟他说是出了钱拿下卖题目的标,今天请他看个热闹。
  直到看见这碑文,赵平才知道儿子捐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比绸缎庄一整年的利润还多,心脏都差点停跳。
  好在他多年经商又好面子,还是稳住了场面,假装都是自己授意,硬撑着收下一波波“虎父无犬子”的赞美,笑得嘴角发僵。
  前阵子他夫人查出兴隆酒楼偷秘方的下人跟吴姨娘有关,当即发落了一批人,连吴姨娘都赶到庄子上禁闭一年。他理亏在先,现在都不敢回家关起门教训儿子了。
  唉,真是夫纲不振啊。
  赵平这般想着,两只眼把那碑文看了又看,恨不得拓印一份带走。
  同一时间,也有人使劲儿盯着碑文,恨不得灼出个洞来。
  正是顾明祖。
  他是跟着夫子来的,见到今日盛况,心情激荡之下,还和同窗在外面约着要作诗赋文,共记盛世。
  本要进来看看书,不经意瞥到了捐款的碑文。
  他对黄白俗物不感兴趣,本不欲细观,谁知粗粗一扫之下,竟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顾明祖心头大惊,凑过去看了好几遍,眼睛都揉花了,才确认“顾玉成”这个名字后面,真的刻了清清楚楚的“五十两”三个字。
  顾玉成,五十两!
  一个分家才得了八两银子的穷小子,带着一家妇孺,居然能捐出五十两善银!
  那他至少得有一百两家底!
  顾明祖怀着满腔惊骇,尽量不着痕迹地跟人打听,很快知道这是清泉居士的徒弟,不是重名的其他人,心中顿时打翻了五味瓶。
  他成亲的时候,顾玉成已经拜了清泉居士为师,哪怕他坚持定了兴隆酒楼的席面,也没能“帮”到对方。
  后来顾玉成深居简出,从不参加任何读书人的活动,就跟消失了一样。又有京师有亲戚的同窗传出消息,说是顾仪的徒弟没一个科场得意的,甚至有对头背后送他外号“春秋煞”,意思是拜了他为师的,秋闱春闱都考不中。
  顾明祖也就慢慢淡下了争强好胜的心,专心读书备考。
  谁知今天一见,竟是这般情形。
  顾玉成,五十两……顾明祖把这两个词儿翻来覆去地嚼了无数遍,慢慢露出笑容。
  他最近过得坎坷,就送顾玉成一份大礼吧。
  .
  溪口村
  吕老太太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手持菜刀,将案板剁得砰砰响。
  更响的是她的嗓门,一句接一句,半天都不待歇口气的,谁站在跟前都得被骂得灰头土脸。
  奈何大儿媳周氏在顾家待了二十年,是个见过场面的,又有秀才儿子傍身,硬是躺在屋里不冒头,跟顾明珠俩人一起嗑瓜子,权当看戏,抽空还出来烧了一锅水。
  新媳妇陈氏吧,又是吕老太太看过眼儿亲自定下的,也不是一般人,这会儿正捂着肚子掉眼泪,怀疑是肚里的儿子折腾。把顾大富心疼的,草草安慰老娘几句,就回屋里心肝宝贝地哄着了。
  是以现在,只有顾大山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儿子,红着脸淌着汗,结结巴巴地劝吕老太太消消火:“你是老人了,快放下菜刀吧,当心这么大脾气伤了身子。”
  最重要的是关起门小点声儿,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丢人。
  吕老太太眼睛一横,菜刀剁得更猛了,嘴里嚎道:“亏你还知道我老了!亏你知道老娘身子虚!就这还让你媳妇往县城跑?是想扔了我老婆子吧!”
  “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哇!生儿子不孝,娶媳妇不贤,老了死了都没人埋啊!”
  吕老太太又开始了一长篇控诉,顾大山实在顶不住,关上门跑回了屋。
  罢了罢了,他管不了老娘,先躲一躲吧!
  “你还知道回来呀?”周氏吐出个瓜子皮,打发顾明珠去隔壁小房间待着,就揪住顾大山的耳朵开始拧,“都怪你,现在好了,咱们谁都走不了,还得吃老太太埋怨!”
  自打过了年,顾家院子里就上午一大吵,下午一小吵,还上演过两次全武行,没一刻清净的。
  原因也简单,一是为了钱,二是为了人。
  按周氏的想法,现在已经分了家,小叔子又成了亲,就该各吃各的,反正新媳妇口味刁,也吃不到一个锅里。
  吕老太太不同意。
  她非但跳着脚骂了周氏一顿,还撺掇顾大山管教媳妇。
  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有点风吹草动的瞒不住人,周氏当时就火了,摔盆砸碗一番之后,她不做饭了!
  老太太你不是说一起吃吗?那你做啊!你洗刷啊!
  反正她不做了!
  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吕老太太自打娶了媳妇,已经许多年没做过家事了,日常不过是喂个鸡扫个地,干点轻省活计。现在重新做饭,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她也不做。
  陈氏一看这阵势,带着顾大富回娘家了。
  吕老太太和大房僵持数日,终是舍不得银子和小儿子,开了厨房门,过起三家人分开吃饭的日子,只她还要帮着三房洗涮,每日里累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样凑合过了一阵儿,到开春又不行了。
  因为地里忙得很,加上收回了二房的地,又没了顾大河跟王婉贞,十亩地靠在顾大山一人身上,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偏偏顾大富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把顾大山累得瘦了一圈。
  周氏一心疼,就跟顾大山提出把地租出去,全家搬到县城投奔顾明祖。说不定还能靠着亲家老爷的铺子做点买卖,比土里刨食强。
  名祖捎了信儿,说是媳妇都听他的,能让他们落脚。
  顾大山心动了,甚至连周氏悄悄打包东西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都同意了。
  但他本就木讷,一不小心被吕老太太套了话。
  得知大房的打算后,老太太什么也没说,直接跑到县城找上马家,说需要大房在村里给她养老,就不让他们去县城了。以后公婆老了再跟名祖住。
  马家太太本就不愿意女儿受公婆辖制,当即同意,大包小包的把吕老太太送回了村,直夸周氏两口子孝顺。
  周氏算盘落空,这会儿又被吕老太太骂了半天,简直想把顾大山的耳朵拧下来:“就你能!看看三弟妹过得什么日子?看看我过得什么日子?你咋这么能啊你!”
  顾大山讷讷地赔不是,周氏这才放开他,小声道:“名祖叫我进城一趟,说是有好事儿,这次你可别再漏风了。”
  “你那侄子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就靠他养老太太了。”
  第33章 虚张声势
  “顾贤弟, 今天怎么回得这般早?”
  “答应了舍妹要带她出门,便偷懒半日。”
  “哈哈哈, 你要是偷懒, 这图书馆就没有勤奋人了。”
  “钱大哥说笑了。”
  顾玉成收好书本, 和几个年轻人一一道别, 又约了下个休沐日一起到图书馆抄书,这才提上书袋, 缓步向外走去。
  作为最初发起人,自打清平图书馆建成后,顾玉成便时常过来, 一是为了监督检查,二是为了和同龄人探讨学问, 方便寻出品行可靠的学子互相结保。
  顾仪的宅子里没有倒计时, 他回家后猛地将数字减少一截儿,才意识到结保的问题。
  这时候户籍制度不发达,招工都需要熟人介绍, 何况是县试?
  作为科举第一关, 县试需要五名考生互相作保,确定没有顶替等情况, 还需要本县秀才或考生的老师一同作证, 然后才能进场考试。
  顾玉成每日里不是上学就是宅家,偶尔出门也是为了采购或办事,并不与人交际。在这清平县里,他是又顾仪唯一的学生, 没有同门,还因着当初在县衙花园里当众拜师,落了三家学堂的面子,更是没人特意与他来往。
  他站在倒计时前思量半晌,才发现竟然一个可以结保的考生都不认识……
  虽说花点钱也能办到,但仓促之间,很难保证人品靠谱。顾玉成在翻阅往年卷宗时,就曾看到有人为了报复,故意结保然后作弊,连带其他四人一起被除名,往后三届考试皆不得参加。
  即使心志坚韧再等十年,带着黑历史进入官场,也会处处被限制,怎一个惨字了得?
  意识到这个问题,顾玉成便在图书馆开张后时不时过来看书、抄书。他本身学问扎实,又为人谦和,一段时日下来,也交到几个好友,有了些同龄人的活泼。
  图书馆外阳光轻暖,风里夹杂着浅浅的花香,叫人走在路上都心情愉悦。
  想到下午要带着顾玉荣出去买东西,顾玉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分。
  小丫头越长越大,兴趣也一天天广泛起来,最近迷上了画画,喜欢在他用过的纸上来回描。
  他没有财力把妹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秀,就带她买点颜料画笔之类的,先随便顽着吧。
  顾玉成边走边想,忽听见有人在打听他。
  “清泉居士的弟子,叫顾玉成的,不知住在哪里?”
  他住在水井巷子的事儿并非秘密,很快就有人给问话的人指了路,那人道了谢,却不急着走,而是原地转悠,仿佛在辨认方向似的。
  等指路的离开,他转脸又去问下一个人,还是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