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她的体温暖暖的,仍带着那股蜂蜜青梅的香气,在风中逸散。
关子烈凝视着她鹿一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只觉压在心头的烦闷情绪,皆如烟消云散,只余说不出的安稳喜乐。
他似笑非笑:“你现在知道怕了?”
“……”
他淡然垂眸,修长手指轻巧勾起了她颈间的金属吊坠,吊坠经他指尖抚摸,无声绽成玫瑰花的形状。
然后他低下头去,近乎虔诚的,阖目吻在了玫瑰花心。
第36章 薄荷糖
由于左手受伤, 唐安斓回家后被父母关切询问了许久,安知晓炖了锅花胶鸡汤, 说补一补指甲能长得快, 而唐墨甚至都做好去给女儿报仇的准备了。
对此,唐安斓深感无奈, 自己无非折了两根指甲, 疼是挺疼的, 血也流了,但又没伤筋动骨,哪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她耐心解释, 自己就是因为指甲太长,玩游戏时不慎戳到了硬物, 这才很巧地折断了, 没有谁欺负自己, 根本不会有谁敢欺负自己。
唐墨想一想也有道理,自己教出的好女儿, 随随便便就能撂倒三四个大男人, 哪能轻易被欺负呢?
于是这事儿不了了之。
唐安斓并不打算告诉父母实情,她想起上次说起关肃时父母的异常反应, 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在没得到定论之前, 最好还是别跟他们提关子烈了,尤其这消息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没过两天,燕淮突然打电话来, 约她正月十五晚上去西街看灯,她答应了。
考虑到近段时间钟晓笛的心情一直不好,为了哄闺蜜开心,她便也邀请了钟晓笛一起,权当出去散散心。
当晚,西街花灯千盏,与天际朗月相互辉映,街道上游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古代曾有诗云: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大约就是这样的景象了。
“斓斓,你送我的薄荷糖特好吃。”钟晓笛一见面就表示感谢,“你简直是我枯燥无味生活中的一股清流,我就靠你给的爱活着了,真的。”
唐安斓哭笑不得:“你最近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更厉害了,我佩服。”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两位小姑娘,番茄乌梅吃不吃?”燕淮拨开人群走到两人面前,他微微低头,弯起眉眼笑着,“我看那边刚好有摊铺在卖,就顺手买了一盒,你们尝尝?”
唐安斓挺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小吃,当即道谢,伸手来接。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番茄乌梅的塑料盒,燕淮忽然脸色一变,他本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斓斓,手怎么了?”
钟晓笛后知后觉:“……对啊,怎么还缠上纱布了?”
唐安斓也是一愣,进而了然:“哦,没什么,指甲折断了。”
钟晓笛更加震惊:“指甲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折断?看这意思还流血了?”
“是啊,因为是齐根折的,难免流血。”唐安斓的的语气轻描淡写,“那天我不是去了魔术俱乐部么?结果彩排时出了点儿事故,我去水下帮忙开锁,才弄成这样。”
“水下开锁?是关子烈的新魔术?出什么事故了?”
“现场断电,有人破坏电闸。”唐安斓说着,不经意地看了燕淮一眼,“起重机停止工作,铁笼的锁孔也被堵住,阿烈差点有生命危险。”
她已经尽量简洁叙述了,钟晓笛却还是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骂:“是哪个王八蛋搞的鬼?找出来就该拿菜刀剁了他!”
“俱乐部的负责人正在查这件事,找到肯定不会放过他。”
燕淮低头认真察看唐安斓的手,他唇角微抿,眼神慢慢地暗了下去:“疼么?”
唐安斓微笑:“现在不疼了,坚持天天上药,幸好伤的是左手,也不影响写字。”
“我回头把家里的消炎药膏给你拿过来,那个管用。”
“谢谢你啊。”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
两人抬眸对视,复又各自转开了目光,她迟疑片刻,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失落的神色转瞬即逝,燕淮很快就恢复了一贯温柔开朗的笑意,他语调轻松地提议。
“街口那家红糖酒酿元宵很好吃,要去试试吗?”
钟晓笛喜欢甜食,自然感兴趣,立即附和:“行啊,这就去!”
唐安斓也答应了:“可以。”
三人沿着街道一路溜达过去,途中燕淮瞧见有造型别致的花灯,还顺便给两位姑娘照了几张相。
“斓斓,我记得以前逛花灯时,还到处能看见猜灯谜的摊位,猜对了会送小礼物。”
“我也记得。”唐安斓点点头,“有一年你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把你妈急得够呛,最后还是我找到的你。”
他意味难明地叹息:“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做朋友是一辈子的事,短短几年算什么。”
“说得也对。”
钟晓笛没注意这俩人在感慨些什么,她正饶有兴致地打开朋友圈,把刚才自己和唐安斓的合影传了上去。
【是和斓斓在一起的正月十五呀~】
自动分享的地理位置是:天井区·文化西街·老五糖水铺。
正巧,卖酒酿元宵的地方已经到了。
更巧的是,店里播放的音乐,居然是钟晓笛的歌《防弹玻璃心》,看来店主是夜笛的粉丝。
三人刚刚点好餐,坐下等待,忽听燕淮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扫了一眼屏幕,平静起身向外走去。
大概五分钟后燕淮回返,满脸歉意。
“对不起啊斓斓晓笛,我临时有点急事,得先离开,你们……”
“没关系的。”唐安斓从容回答,“你去忙你的,我们俩能作伴,大不了下次再约。”
“那……你们晚上到家,别忘了微信告诉我一声。”
她一本正经地颔首:“放心,不会忘的。”
她始终注视着燕淮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口的花灯光影里,这才转过头来,垂眸舀了一勺酒酿元宵。
听得钟晓笛道:“你跟燕淮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是啊,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
“可我觉得,燕淮应该不只想和你做朋友,你却总以这个理由搪塞人家。”
唐安斓把装有红豆沙的瓷碗往她面前一推,笑容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们俩只能做朋友,燕淮是知道的。”
“……为什么?”钟晓笛疑惑了没三秒钟,随即恍然大悟,“哦哦也对,你都有关子烈了,谁让你心里面的人不是小竹马呢。”
“你就别提我了。”唐安斓道,“你自己呢?最近还和程骁冷战吗?我看你是要把程骁急死。”
钟晓笛轻哼一声:“我俩本身就不是一路人,如果我真跟他走得太近,他爸说不定要把我怎么着呢。”
“他爸能把你怎么着啊?”
“这谁知道?反正上次见面,他爸阴阳怪气威逼利诱的,还把我爸都搬出来了——诶我就不明白了,他爸堂堂一大老板,怎么会认识我爸这么个社会混子?”
殊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安斓眉梢一挑,警惕反问:“他爸说你爸什么?”
“说……‘答应守住的秘密,记得永远不要反悔,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秘密?”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纳闷吗?”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程骁。”
钟晓笛赶紧摆手拒绝:“我不问,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要说‘我怀疑你爸精神有点问题,建议你带他尽早就医’?”
唐安斓顿觉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这不就在和你讨论正经事吗?”
“话虽如此,你也不能一直躲着程骁吧?”唐安斓好声好气地劝,“咱俩从初中就是姐妹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你对待程骁,明显跟对待其他男孩子不一样,就这么放弃他,你能甘心吗?”
钟晓笛搅着碗里的红豆沙,心情烦躁,而她一旦心情烦躁,就习惯长篇大论。
“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按照常理,以后要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前途一片光明。他的起跑线,可能是很多同龄人努力的终点,尤其是像我这种连追求梦想都费劲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浪费?我不愿意成为他人生的小插曲或者调剂品,给自己惹麻烦还伤自尊,不如直接别见了。”
唐安斓似有所感,突然抬眸望向糖水铺门口,她眉眼一弯,像是在笑。
她缓声道:“你先别忙着抱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
“你问呗。”
“除去所有的外在因素不提,单论程骁这个人,你究竟认为他怎么样?”
钟晓笛一怔,似是思考了很久,这才不情不愿地讲了实话:“挺好的。”
“挺好的?有多好?”
“我以前总觉得他是个花花公子,满肚子坏水,仗着富二代的身份,随便玩弄女生感情的那种。”钟晓笛托腮叹气,“但其实不是,他除了智商低点,嘴贱点,比我想象中善良多了,守信用又讲义气,为人并不差。”
“……这勉强算是夸奖。”唐安斓欣然朝门口招招手,“所以程少爷,你对这个答案还满意吗?”
同一时刻,程骁的声音在钟晓笛身后响起。
“要是没有智商低和嘴贱这两条,就更好了。”
钟晓笛手一抖,剩下的半碗红豆沙差点都洒了。
她猛然回头,一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程骁答得理所当然:“你朋友圈都标定位了,我又恰好在附近吃饭,不来岂不是亏了?万一你是在暗示我呢?”
“……你能不能要点脸?”
“要脸干嘛?要脸能当饭吃吗?”程骁满不在乎,反而催她,“快吃,吃完咱找个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