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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书斋 > 武侠 > 花千骨 > 第133章
  澄渊仙人在澄字辈里年纪最小,却继任掌门一职,其他人不一定服气,他若一死,掌门还要再选。这样一来,杀人的动机也有。
  只是本派内的勾心斗角实属平常,犯得上要杀人么?光靠眼神,还有死者的表情推断,还是一张皮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也实在是太过空泛了。
  花千骨跟着白子画回到房内休息,一路上拼命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新掌门死在大典上,还是众仙面前,这是玉浊峰的奇耻大辱,他们定然会查出真凶,亲自为掌门报仇的。
  不料这时,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尊上,韶白门门下大弟子卫昔,有事求见。”
  花千骨愣了愣,她以前有听十一师兄说过。这个韶白门,处事低调,地处极西。门中全是女弟子,以圣洁和脱俗著称仙界。
  不一会门开了,走进来一黄衣女子,果然惊艳非常。
  卫昔正要拜见,抬头看着白子画,却陡然失了魂魄。
  早就听说五位上仙皆是风骨绝伦,长留上仙更是超凡到了极致。原来世上真有一种美,是几乎叫人不敢直视的。
  而白子画身旁的小女孩,一身绿裙清丽可人,圆滚滚的包子头更显神态娇憨。卫昔顿时想起来,这便是白子画的徒弟,茅山的小掌门花千骨了。
  卫昔躬身敬拜,接着忙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上个月,韶白门掌门雁停沙也被发现惨死于房中,死法跟澄渊完全相同。不但心肺、内丹,就连骨肉都被掏空,只剩一张皮囊,却是完好无损。
  韶白门一向遗世独立,故而出这么大的事也只是派内解决,未曾对外宣扬。如今新掌门还未上任,玉浊峰的大典便派她来参加,却没想到澄渊掌门又遇害,卫昔觉得应该是一人所为。
  白子画陷入沉思:“此事你是否有告知澄寂他们?”
  卫昔稍稍有些犹豫:“没有。”
  白子画知她事情已经发生了几个时辰之后才来求见,必定是有先在玉浊峰调查了一番,结果对一些人起了怀疑,辈分定还不低,担心凶手就是玉浊峰的人,而她作为外人不好插手别派事务,再者人微言轻,玉浊峰又是仙门大派,所以才来找他。
  “尊上一向明察秋毫,仙界无人不服。如果是尊上的话,相信一定能查明真凶。”
  白子画略做沉思:“澄渊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玉浊峰颜面有失,我身为长留掌门不太好插手,你是让我随你回韶白门,从你师父那查起?”
  “正是此意。”
  花千骨一听到可以去韶白门,心头一阵雀跃,期待的看着白子画。
  白子画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道:“你先回去,我约三日之后到。”
  如果只是澄渊的死,或是派中内斗,或是妖魔寻仇报复,以往并不是没发生过。可是接连两派掌门被害,手法又如此残忍,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白子画带着花千骨下山。
  “师父,咱们是去韶白门么?”
  “不是,正好到了玉浊峰,师父到山下探望一个朋友。”
  花千骨一听顿时眼睛一亮,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听白子画以朋友这样的身份来称呼一个人,不由万分好奇起来。
  白子画下山的途中一直沉默,花千骨虽然心里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因为有仙家的庇佑,玉浊峰下的百姓倒都过得其乐融融,不用担心任何侵扰。远远望去,连绵的水田,袅袅炊烟,倚着青山绿水,犹如画卷。
  师徒二人飞临于一偏僻小巷中,这才显露身形。
  村中都是些错落有致的小木屋,花千骨跟着白子画走到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户门前,站住不动了。
  门开着,里面陈设简单,花千骨忍不住探头往房间里看。就听白子画唤了一声:“檀梵。”
  听到糖宝在耳朵里惊讶的啊了一声,花千骨有些奇怪。半天才发现,白子画原来叫的是上面正在修葺屋顶的那个人。
  男子一身很普通的村民装扮,挽着衣袖,脸上微微有些污渍。听到白子画的声音却连头也不抬,自顾继续在屋顶上敲敲打打。
  白子画也便不说话了,气氛委实有些诡异。
  正是正午时候,日头毒辣,明晃晃的焦烤大地,花千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对方模样,却是怎么都看不清。
  “小骨,你先进屋吧。”
  “是,师父。”花千骨走进小木屋内,顿时吓一跳,角落里,还有一个跟刚刚屋顶上一模一样的人正在捣药,依旧对花千骨完全无视。
  花千骨别扭的东张西望,屋内就一桌一椅一榻,然后一个超级大药架,抽屉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花千骨闻了闻,也都是非常普通的药材店就能买到的那些药,连株好点的人参都没有。
  这时内间又走出了一个人,还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手里抱了只赖皮的小黄狗,腿上明显刚包扎过。那人将狗放在门口,黄狗摇摇尾巴,一瘸一拐的走了。
  难道是三胞胎?花千骨依旧没在对方身上发现任何仙法幻化的痕迹。
  这时屋顶上那人下来了,走进屋内。抱小狗和捣药的那人也都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依次并入了他身体中,最终合为一人。
  那人回到屋里埋头喝了一大碗水,然后重重的舒了口气,这才看着师徒二人道:“走,请你们吃饭去。”
  说完就自顾出门了。
  花千骨瞠目结舌,白子画却见怪不怪,表情淡然,跟着他走了出去。花千骨连忙小跑跟上,心里直犯嘀咕,看来是个仙术很了得的人啊。
  “糖宝,那人到底是谁呀?”花千骨小声询问。
  “笨蛋骨头!他是檀梵上仙啊!”
  “啊?”
  花千骨傻眼了。
  三人坐在村里一个破烂的小饭馆里面。
  白子画看着桌上的一个炒白菜,一个豆腐汤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而檀梵正捧着海碗的米饭吃得正香。
  “吃啊,怎么不吃?”檀梵倒是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花千骨知道师父只一眼,已将此两道菜的生产全线过程看得清楚通透无比。白菜地里浇的粪,切豆腐的人脏兮兮的手,炒菜的人大声说话溅出的唾沫星子,再加上满是油垢的桌面,和筷子上还沾了没洗净的葱花。
  这让她有洁癖又本来就不怎么爱吃东西的师父怎么吃得下嘛!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铁青的脸,憋笑憋到内伤。
  而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便也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没想到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檀梵笑道:“还是你这小徒儿有眼光有口福。”
  花千骨还是看不太清他的相貌,每次看清了却又记不住。知是他常年隐于人世生活为了方便起见施的幻法。
  “一眨眼三百年了,你来找我做什么?不可能只是路过来看看我罢!”檀梵连吃三碗米打了个饱嗝,随手用衣袖抹了抹嘴。
  若不是糖宝告诉她,花千骨怎么都没办法想象他不但是仙,还是跟师父同位五仙之列的上仙。他与另外一位上仙群仙宴从未出席过,故而花千骨不认识,也没听白子画提过。更因为紫薰姐姐的缘故,花千骨也不敢问。只是这檀梵上仙为何不在仙界待着,却要隐匿在这凡尘中?
  “玉浊峰上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
  檀梵无谓的耸耸肩,叫小二又上了一壶酒,给自己和白子画还有花千骨都斟上,然后举起了杯。
  白子画见那酒倒是清洌,酿制过程没太大可挑剔的地方,便也勉强端起了酒盏。
  旁边的花千骨看到是跟家乡差不多的甜米酒,口水早就流下来了,猛得一大口下去,虽然酒香温吞毫不辛辣,却也被呛得直咳嗽。
  檀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顿时让花千骨亲近了不少,没那么拘谨了。
  却没想到他突然脸色又一变,对白子画道:“别人的事,与我何干。你回去罢,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身形一隐,就消失了踪迹。花千骨再次瞠目结舌。
  白子画微微叹气,也消失不见。剩下花千骨一个呆呆的坐在那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花千骨连忙摇啊摇,把糖宝从耳朵里摇出来。
  “糖宝,你怎么又睡着了!”
  “不知道啊,人家好困哦!”糖宝连连打呵欠。
  花千骨拎着它,一抖,二抖,使劲抖。
  “清醒一点了没?”
  “早饭都要吐出来啦!”糖宝有气无力的趴在她手心里。
  “糖宝,那个檀梵上仙到底是什么人啊?脾气好生古怪!”
  糖宝嘿嘿笑了两声:“哪里是脾气古怪,只是跟尊上有仇怨罢了。”
  花千骨惊讶的瞪大眼睛。
  “骨头,你知道仙界一共有五位上仙吧?”
  “恩,但是我只见过三位。我师父、东华上仙还有紫薰姐姐。”
  “另外就是檀梵上仙和无垢上仙了。传说檀梵上仙五识能通天,坐可观六界,破望和勘心的能力都已登峰造极,就是千里眼顺风耳什么的都比不上。他以前在天界掌管天条大典,辨善恶忠奸,司三界刑罚,声威盛极一时。”
  “哇塞,这么厉害啊!”
  “嗯,檀梵上仙虽掌管律法,为人却并不严苛,为人风流爽朗,情理法之间的度量总是能让人心服口服。五仙以前其实关系还不错,只是檀梵上仙喜欢紫薰上仙,紫薰上仙又只喜欢尊上。后来紫薰上仙为尊上堕仙成魔,檀梵上仙就一直把尊上当仇人了。”
  花千骨惊诧无语,原来是纠结又狗血的三角恋啊!
  “紫薰姐姐当年到底是因为师父做了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你去问问尊上?”
  花千骨连连摆手。
  “当时天界下令严惩不贷,檀梵上仙哪里肯,私放了紫薰上仙,然后甩手离开仙界,在这凡尘一呆就是三百年。”
  花千骨皱起眉头,所以紫薰姐姐那样悲悯的看着她,劝她不要落得跟她同样的下场……
  找到檀梵的时候,他正静静的坐在湖边,背影萧瑟又落寞。白子画记得他以前最是厌恶人世肮脏,人性险恶,却没想到一眨眼在人间过了这么多年。
  “你变了很多。”
  檀梵苦笑一声:“变,是好事。其实你也变了,只是自己未察觉而已。”
  “还在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
  白子画心中苦笑,的确,檀梵怎会不知他来,若是真还生他气,早就避开不见了。
  檀梵转头看着他:“子画,你从来对自己都不懂得慈悲,我怎么能奢求你对爱你的人慈悲。不过你一向铁石心肠,没想到竟收了这么一个徒儿。真不知道是夸你会找乐子,还是会找罪受。”
  白子画微微皱眉:“那你隐姓埋名几百年,又是如何?”
  “我喜欢人世的生活,这三百年,我去过许多地方。可比你每天呆在长留山那个空荡荡冷冰冰的绝情殿里要强。”
  “我来,是为了玉浊峰的事。韶白门的掌门也死了。”
  “不干我的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对人家门派的事,倒是热心得很,自己的事,却从不操心,身边的人,也从不关心。如今你依然是光风霁月的长留上仙,你可知紫薰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受的什么罪过?你可以不看不听不想不问,可是我,连这样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