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黎多宝’连房间都没能进得去,人都见不到。原本还觉得不算什么大事的‘黎多宝’这时候才忐忑起来。
既然不敢去找罗寄奴闹,只好转头追着闻良臣出来。
此时周莉莉推着轮椅上的罗秘,走到长廊拐转的地方,就停下来,回首看向黎菊花那边。
罗秘因为被扣在这儿,两个人被迫呆在一起几十个小时,跟她的关系到是更融洽了一些,只是也更加憎恨罗寄奴,一心认为罗禁的死是罗寄奴一手促成,对方不止让自己失去了最亲近的兄长,还让自己最爱的人受骗成为凶手,无辜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简直不可饶恕。
此时见她停下回望,不解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他要做什么。”周莉莉若有所思,说:“最好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不高兴又怎么样,那是别人家的事。”罗秘皱眉。
但在周莉莉扭头看自己的时候,连忙收敛了不高兴的表情,以免她又要追问为什么不高兴。
上次就因为他皱了皱眉头,周莉莉硬说是几个用久了的下人不好,惹他生气。
打死了十几个下人。
打死就打算了,还一句也说不得,一说周莉莉就要默默催泪,要离家出走,要跳楼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爱的人不爱我’这话说说得伤心伤肝。
自周莉莉来了短短的时间,他得力的人就已经没有多少了。可再经不起折腾。
可他也只能退让,因为周莉莉是个病人,逻辑思考能力有限,只是太爱自己而已,并没有故意做错什么事。
“怎么是别人家的事呢?”周莉莉淡淡地说:“黎多宝把爸爸分给我一半,那就是我一半的家。我希望我家干干净净,不是理所当然吗?”扭头一脸失落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多呆一会儿?”
“没有。”罗秘立刻摇头,见她只是怀疑自己不想和她呆在一起,就会这么的难过,心里又暖又酸楚,从罗禁走后,除了周莉莉,他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
轻声安慰她:“我是怕你站累了。”见她额头上有汗,体贴地给她打扇子。
官邸的温控调得太高了一些。周莉莉怕热。
周莉莉高兴地:“喔”了一声。
罗秘突然问:“你会不会有一点恨我?”
“为什么?”周莉莉一脸不解。
“如果不是我给出错误的信号,黎多宝就不会出事了。”罗秘坐得低,认真地仰头看着她。
周莉莉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再说她后来就好好的呀,又没有因为这件事出事。你再不许这么说自己了。”
罗秘也
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毕竟在周莉莉心中,虽然黎多宝是好朋友,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再胡说了。”
“那还差不多。”周莉莉开心地笑。
但一扭回头,笑容就敛没,冷冷地瞥了毫无知觉的罗秘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仍向闻恰那边看去。
闻恰走过去时,黎菊花免不了又是哭又是泣诉。
见闻恰一言不发,只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得理虚,更加讲得唾沫横飞情真意切起来:“……妈妈都是为了你,你就不顾虑我半分吗?……”
闻恰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爸爸说明天回去他就会发布离婚声明,手续会同时办理。你既然这么爱我,那我明天把除籍手续也办了,搬过来和你一起生活。”
黎菊花一下愣住:“啊?那……”
“你一切都是为我好,我当然不能不管你。”
“可,可闻家不就没儿子了……那,那闻家……你爸爸不会同意的吧?……他不会真的同意了吧?!!你已经跟他说了?”一时骇然。
“闻家支庶有不少后辈,应该都能堪当大用。我听爸爸说过,他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但这些事也不用我们操心,总归不再是一家人了。”闻恰说。
黎菊花惊恐地看向黎多宝,黎多宝也有些茫然。
“怎么了?妈妈不高兴吗?”闻恰问。
“我……我不是不高兴……”是愤怒,她没有想到,儿子会这么没用。
怎么有这样做事呢?
闻家是一块肉,就更该好好的咬住,死也不要松口,就这么走了,她不是什么也没了?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生这么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呢?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的意思是……”
闻恰打断她的话:“母亲和孩子是最亲的,你为我付出那么多,一生没有任何事是为了自己,处处为我牺牲奉献,我不是应该回报你的吗?”
他认真地问:“我怎么能为了钱、权,就罔顾亲情?我会和闻家断绝关系,宁死也不会要他们一分钱,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就行了。反正你最爱的是我,别的什么也不想要,以后我都在你身边,不是很好吗?”
黎菊花又急又气,发现儿子不是玩笑,终于忍不住:“你疯了吗?你是不是故意要气我?”又惊又怕:“是闻良臣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要赶你走?他儿子都不要了,他真的铁了心向着那个女人?你就这样没用吗?”
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也不顾地大哭起来——哪怕衣着华贵,可她太过于伤心,完全没有精力再去顾什么体不体面。
闻恰却无动于衷。
他看着黎菊花的丑态,在想,当时在小厅中,自己如果态度更明确一些,也许就不会出后来的事了。
那么,闻宝贝现在还好好的。
可就是因为他,
明明懂得道理却还是临场退缩,以至于成了今天的局面。
“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可事实上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恶心,说白了,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你自己好?”闻恰沉声问。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有没有心肝?”黎菊花泣不成声。
“那你敢说,你想要生一个儿子,是因为爱孩子?是因为单纯地想孕育一个生命?想体验身为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想说,你没有任何目地,完全不是为了保障自己未来的生活?不是为了多个抢夺家产的助力,更不是为了给自己送老送终做准备?而这所有的一切归结起来无非是两个字,钱,和权。”
“可就算是因为这,不也是应该的吗?你为我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黎菊花哭道:“我养大你,你孝顺我!父母和孩子,应该就是这样,这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吗?我这样想有什么错呢?”
“确实没有错。但既然是有目的,那又什么,每天讲好像生我是对我多么大的恩赐呢?你是给我一半生命,那么,相应的做为回报,你没有享受权力和财富,并得到了生活的保障吗?明明两不相欠的关系。你又有什么资格,强迫我一切都听你的?我告诉你……如果以后你再参合闻家的事,参合我的事……”
他说着,停了一下才继续:“爸爸吃过手足亲人相残的苦,最恨这种事,他被逼亲手杀了自己的叔叔们才坐稳位置,所以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现在是看在你养育过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如果你再搞事情,到时候,我就会是那个拿刀的人。”
这是闻家的规矩,做晚辈的犯了错,由做父母的了断,而做父母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就由孩子来做了断。
黎菊花吓了个哆嗦。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你,你对我没有感情吗?………”
“你爱我,我也会爱你。但你对我有除了功利心之外的感情吗?”闻恰反问。
“我这么辛苦…………”
“我是在生育舱长大了。妈妈也没做什么,为什么觉得辛苦?是呼吸太累吗?”闻恰甚至感到悲凉,他努力地爱过妈妈,但妈妈………所以他决定停止,在她破坏更多之前。。
看着闻恰的黎菊花张口结舌。
因为她忘记了,她这次没有怀胎十月的资本用来要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随后闻恰没有再理会她。
他甚至此时有些明白,海明说‘有些事必须要做选择。犹豫就会付出代价’这句话的意义。
他犹豫过一次,代价是失去了妹妹。
他决定,从此以后都不再会犯同样的错误。
闻恰转身在离开前,对‘黎多宝’说:“少以亲情为借口参合闻家的事。不然下次,我们就会以别的方式见面了。”
‘黎多宝’没想到他会这样,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闻恰看到不远处刚进入官邸的高姜,却更大声重复道:“我说,你们永明少参合闻家的事,不然下次我们也不会客气。闻家从来不怕事。”目光有些挑衅。
此时穿梭机上的海明,看到下面的场景,立刻快步迎着闻恰下来。对高姜,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其实,他觉得根本不该让还小的闻恰来办这些事,但闻良臣说,闻恰不能再当孩子了。
以前是有黎多宝在,他更乐得看着两人融融恰恰天真活泼,可现在不同。
闻良臣身体大不如前,这次更受重创,有些心灰,萌生退意。闻恰不论愿不愿意,都得做大人,去办自己该办事。
而闻恰看到海明过来,更不想露怯,说完立刻大步向穿梭机那边去。
两人擦身而过时,高姜却率先停下来,对他微微躬身,叫住了他:“闻少爷。”
闻恰不得不驻步,海明也适时到达,无声地侍立在他身边,似乎为了给他底气,让他镇定些。
这是闻恰第一次放狠话,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暗暗不忐忑。
但只是绷着脸,没有表情。
因为爸爸说过,任何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露出胆怯,这是一家之主必须要有的姿态。
高姜声音听上却十分平缓:“我已经听闻,永明从人在中途星所做的事。但请少爷转告闻先生,我们永明从来无意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并且,闻家与永明的婚事当时由老太太说定,老太太也说得明明白白,两家谁也不能添对家的家事。此次是我监管不力,一时失察。还好没有铸成大错,本来应该尽快登门致歉,但这次死的,是我们最后的十几个青壮年,永明从人悲痛,办大祭花费了一些时间。这次在官邸中,又并没有和闻先生面谈的时机。以至于拖延到今日。实在抱歉。”
闻恰暗暗松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心软的人,想想永明现在只剩老弱幼小,踌躇了一下说:“我爸爸不会追究你们的。你们既然办丧仪,不如找个时间把人接回去。”说着扭头看海明,海明经过大风浪,此时自然十分镇定,只应声说:“是。我会……”
但高姜打断了他们的话:“不用了。他们意图不轨,尸体应该交由闻家处置。是割头喂狗还是大卸八块,都是他们该得的,也是我们合该受的教训。”微微向两人致意,转身‘黎多宝’那边去,干脆而果断。
闻恰有些意外,同时莫明地,有些自惭形秽。
但海明却似乎早就料到,低声说:“少爷,走吧。”
闻恰上了穿梭机,快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高姜也打算离开了。
高姜的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被他搀扶着的‘黎多宝’却有些颓然,好
像并不愉快,在他手中挣扎了几下,就一脸委屈地任他抓着胳膊‘拖’着自己走。
两人向停在另一侧有永明徽记的穿梭机走去时,黎菊花似乎是想阻止,但她根本没有能力和永明的人抗衡。而官邸的侍卫,对这边发生的事完全视若无睹。
最后黎菊花跟在高姜身后,一直跑到穿梭机下,强行冲进了机舱,但高姜也并没有把她赶出来。
只是站在舱门口,对看着这边的闻恰微微颔首以示尊敬之后,就漠然地关上了舱门。
海明也顺手关上窗户上的挡光板。
闻恰闷声说:“我不懂。”
海明安慰他:“她们会被照顾得很好。不会受什么虐待的。高姜不是那样的人。”
闻恰问:“他要干什么呢?”
海明想了想说:“永明现在处境危险,一是因为,罗寄奴对罗氏的觊觎,他想把所有从人全部归统到一个心脏,归他所用。而罗氏所有罗氏支族中,首当其冲的目标,就是只有老弱、幼小,却有最大心脏的永明。
第二是因为,鸟群到来既然没有个准确的时间,但不能没有应对,永明必须全力寻找生机。
这两件大事之下,‘黎多宝’却擅自调动从人,做了这么一件毫不相关的事,足以证明她的愚蠢,根本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家主。也没有承担重责的能力,只会拖后退。高姜不会再给她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