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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应该也不是直接致人于死地的剧毒。
  荀宴慢慢抬起了手,做出要拔开瓶塞的架势,下一刻眼神骤变,猛地朝秦王方向扑去。
  秦王急忙转身一躲,以为荀宴想要偷袭,再回头才发现荀宴的掌心已经被刮破了一大块皮,正汨汨流血。
  桥身方才的震颤,原来是一支利箭从远方射来,如果荀宴没有帮他们躲开,那支箭就会从秦王的腋下穿过,射中他手中的人。
  身后传来喊声,“殿下,让小的助您一臂之力!”
  射箭之人竟然来自秦王队中。
  阴郁回头望一眼,秦王隐约中知道此人是哪边的细作,毫不犹豫道:“杀了他。”
  那人倒地,但不知队中是否还有这样的人,秦王将静楠抓得更紧,飞快道:“荀宴,你该明白吧?方才那绝不是我的人,在我的手上,她还有可能生,但如果此时我死了,她绝对也活不了。”
  刚要回答,荀宴及秦王双眼同时眯了下,被大盛的火光晃了眼。
  只见旁边的山崖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批人马,为首之人面容熟悉,竟是消失了许久的皇帝。
  “阿宴。”皇帝道,“不要喝。”
  他缓缓补充了句,“圆圆不会有事的。”
  皇帝沉着从容,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天生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秦王却道:“你信他吗?”
  狭长的凤眼中夹杂着丝丝疯狂,从看到皇帝身影的刹那,秦王就明白自己彻底失败了。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中,皇帝根本无需此刻出现,但他为何要出面?自然是不想让荀宴受到伤害。
  阿宴,阿宴……唇齿间琢磨着这个称呼,秦王咧嘴一笑,“阿宴,你是信我这个兄长,还是信你的父皇?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那人的心中,只有他作为天子无上的权力,为了铲除世家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属意的儿子,其实也不过是他觉得最称心的工具!
  荀宴眼皮一跳,对上秦王的眼,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这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皇帝意欲何为,荀宴当然也知道了。
  皇帝根本不在乎静楠的生死,他只是以此为□□,想要挑起自己和秦王的斗争罢了。
  前有太子和秦王,后有秦王和自己,荀宴几乎要在心中为皇帝鼓掌。
  能利用的,不便利用的,都被他用了个遍,帝王心术便是如此。
  父爱为真,想要独尊皇权的心亦为真。
  阴郁的黑色渐渐蔓延至秦王双眸,他已经愈发疯狂,“我再给你三息思考,三息后再无动作,这小丫头就陪着我一起上黄泉罢。”
  “不用三息。”荀宴松开了刀,平静道,“我现在就喝。”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钟九等人,再深深看了眼皇帝,从那双眼中看到了焦虑和急欲说出口的某些话。
  拔开瓶塞,荀宴一句话都未说,将药水一饮而尽。
  连秦王都被他这干脆利落给惊呆了,怔愣后大笑起来,“好,不愧是你!阿宴,我知道父皇为何会喜欢你了!”
  笑过后,他上前几步,将人丢了过去,被荀宴稳稳接住。
  秦王道:“我是言而有信之人,说了给你,就会给你,但……”
  下一刻,秦王嘴角咧出更大的弧度,“但我可没说过我们会一起离开这座桥。”
  父皇将所有人利用得彻底,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秦王厌恶极了那模样,仿佛自己永远逃脱不了儿时那座大山的阴影。
  既然儿女在父皇眼中都是工具,那也没必要独独留下一个罢。
  说罢,秦王抽出利剑,唰唰两道寒光,桥旁绳索被斩断,桥身猛然断裂,所有人齐齐下坠,速度之快,谁也来不及搭救。
  荀宴只来得及将静楠护在胸前,急速坠落之时,甚至仿佛还看清了那些人脸上的惊慌之色。
  他神色微动,却只是伸手将静楠抱得更稳。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崖上众人只看见数十道黑点越来越小,直直坠入无边黑暗中。
  第77章 渔村
  朕真的做错了吗?临崖而立, 俯瞰着深不见的的山崖,皇帝心中终于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踉跄了下,被身边人及时扶住。
  朕不过是, 让他学会取舍而已,这有错吗?皇帝再一次问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宴能够更好地坐上那个位置。除去太子、秦王、世家,皇帝深以为,儿子最大的弱点就剩下一个字——情。
  身居高位者并非不能有情, 而是不可过于重情,这只会成为掣肘他的弱点。
  儿时由于父皇母后的忽视,皇帝也曾深深依赖上他的奶嬷嬷, 其地位在他心中和生母也相差无几了。
  后来,有心人以奶嬷嬷为由引他出宫,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母后冷冷扇了他一掌,“还不明白吗?这世上最重要的除了那个位置, 就是你自己。其他的可以喜欢, 却不能在意!”
  皇帝深以为然。
  最初他想用来教育阿宴的,本是荀家人,但随后看到他和静楠的相处,又慢慢改变了看法。
  皇帝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小姑娘也许会吃一番苦头, 但不会伤及性命。
  事实证明,他过于自大了。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侍卫下崖寻人的结果,天色大白之际, 他们寻到了气息尚存的秦王、钟九、林琅等人, 但最重要的那两个, 竟连衣角都没看到。
  “陛下, 他们还在行宫中找到了这只鸭子,还有一口气……”
  是啾啾。
  皇帝扫了一眼,怔怔道:“喔,尽力医治罢。”
  “……是。”
  听到消息后,皇帝就这样发呆了许久,突然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下崖。
  侍卫们阻拦无法,只能跟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来回搜了几遍,依旧没有结果。
  如此持续几日,京中局势大乱,到了皇帝不得不回去主持局面的地步。
  皇帝只能启程回京,以雷霆之势镇压了所有乱局,最后抛出一个惊天消息——荀宴是他的第三子!
  众人本以为,近来发生的种种已经能够让他们再也不会轻易震惊,但没想到圣上还深埋了这么大一个炸|药!
  如此说来,那位九公主的存在,竟完全是为了给真正的皇子打掩护。
  朝欢宫,愣愣听罢宫人的禀报,德妃坐在了那儿动也未动,蕙昭仪担忧不已,“姐姐……”
  谁都没想到事实竟会如此,怪不得当初陛下开口阻拦她家和荀宴说亲,原是要给这位最好的。
  听说南山那边至今都没找到人,圣上疯了般,硬是要立一个生死不明之人为太子……
  蕙昭仪长叹一声。
  叹息声仿若惊雷,让德妃突然回神,两行清泪无知无觉地流下。
  她喃喃道:“陛下他好狠的心……”
  ***
  月明江阔,哗啦啦——一声又一声,江水拍击河岸,将岸边两人来回浸湿。
  在刺骨的凉意下,蜷缩在荀宴怀中的小姑娘终于动了动眼皮,睁开眼来。
  夜空无垠,一眼望去漫无边际,唯有闪闪星子作为点缀,给二人铺上一层银光。
  昏迷前的点点记忆浮现,静楠记得,最初自己醒来时就感觉到和哥哥在飞快地下坠,快要砸入河水时哥哥抓住了藤蔓,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随后,哥哥带着她一起跳入河水中游了很久,直至两人都筋疲力尽,被水流推到了岸边。
  哥哥说,不要回去……
  静楠慢慢坐起身,抬手揉去眼皮上的泥沙,肚子咕噜噜叫了声。
  她饿了。
  饥饿的感觉静楠不是没有过,但这次病了多日都没怎么进食,一直在昏睡中,浑身都没有力气。
  她小小叫了声,“哥哥。”
  没有反应。
  她又提高了点声音,“哥哥。”
  想了想,静楠用手轻推,泥沙从二人衣衫抖落,发出细细的声音。
  上岸后,荀宴曾对静楠说过他要睡会儿,这时候他身体依然温热,胸膛平缓起伏,静楠自然认为哥哥只是睡着了。
  片刻没反应,静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去找些吃的。
  不远处有片小树林,但静楠不敢走太远,慢慢走了一小圈,她认真地盯着身前的草地出神。
  她不喜欢吃草,可是真的好饿。
  终究是饥饿战胜了所有,静楠拔出了一小根细嫩的草芯放入口中,随即眼神一亮,甜甜的。
  由于临江生长,这边的草大都十分水嫩,吮吸时自然会有甜甜的汁水,静楠不知不觉吃了一片。
  她不忘摘一串新鲜的草芯放在手帕上,想着等哥哥醒了可以给他。
  这时候,静楠已经全然忘了学过的宫廷礼仪,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散着头发,慢慢摘草吃。
  忽然,小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道人影迎着月光走了出来,臂下夹着一张大网,似乎是附近的渔民。
  渔民起初还未注意到静楠,走得近了,才瞧见面前有道小小的黑影,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正捧着手在吃什么,每一声都清晰可闻。
  渔民惊得后退了两步,咽了口口水,心道这莫不是什么刚从江河里爬出来的精怪吧?
  勉强大着胆子,渔民颤声问:“是……是谁?”
  闻声,静楠自然而然看向他,先很有礼貌地说了声“你好”,然后答道:“我叫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