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儿忙过去行礼:“外祖父,您怎么过来的这么早?要不要给您搬个椅子坐下等?”
越承耕笑着摇头:“不用。”他打量了一下言哥儿,心中竟然有些感概,大皇子真的是长大了。
“月初是又去了一趟大兴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越承耕问道。
过了上元节,镇国公全家就出门了一趟,去了沧州恭王府,住了大约二十天左右。一来是串门走亲戚,二来小郡主生下了大儿子,越璞晟很是高兴,去年的时候就说要带着媳妇儿子回沧州,让岳父岳母也瞧瞧,不过小郡主生产之后身体有些弱,因此多将养了几个月,正好又赶上过年,就过了年之后一起回去的。
沧州那边如今已经是水陆发达的交通重镇,朝廷非常倚重。
而京城这边,大皇子在二月初的时候又去了一趟大兴,看看灾后处理的情况,一进入二月份,大兴官府已经开始帮着灾民重建房屋茅舍的,工程也进行的轰轰烈烈的。
今天还是祖孙俩各自出门回来之后的头次见面。
“前几天……”言哥儿刚说了三个字,就有人过来磕头行礼拜见他,言哥儿只能停下要说的话,点头示意:“请起。”
大臣们来的不少了,一一过来拜见,言哥儿不得不应付这些人,想说什么话倒是也没时间说了。
越承耕倒是不在意,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表示不用着急,等有空了再说。
辰时初,奉先殿这边的所有准备都好了,大红的毡毯铺在整个奉先殿门前的台阶上,随着乐声,皇上和娘娘的车辇过来了。
众臣跪下行礼,山呼万岁,皇上和娘娘就在臣子们的万岁声中,走上台阶。
言哥儿带头跪下磕头,台阶上的王公大臣们磕头行礼,口称万岁。皇上和皇后娘娘其他的人都没理,只有走到镇国公跟前的时候,皇上弯腰亲自将镇国公搀扶了起来。
镇国公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健硕,目光炯炯,只是头发有些花白了,能够看出来岁月催人老。
越绣宁站在林炤身后,跟父亲笑着。
扶起来越承耕,皇上和娘娘当先进了奉先殿,言哥儿跟着进来,随着父皇和母后先叩拜列祖列宗的牌位。
其他的人能够进来的鱼贯进入,礼官穿着红黑色相交的大礼服,手里拿着卷牍念了起来。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
礼部官员念了词,言哥儿跪在奉先殿中间,有太监端了个长条形的托盘过来跪在皇上脚下,这是缁布冠,上面盖着大红的盖头。
林炤将缁布冠拿了,过来给言哥儿戴上,言哥儿便磕头行礼。
然后是外面所有的臣子跪下磕头,齐声说些祝辞。这并没有结束,授冠的顺序是,先授缁布冠,次授皮弁,再授爵弁,每授一道,大宾都要上前恭祝贺词。
皇子的授冠更加繁复一些,授冠之后还有些其他的礼,最后一道穿戴整齐了叩拜皇上和皇后娘娘,然后大臣们行礼,这才算是结束。
文臣武将们品级低的都在奉先殿外的空地上跪着,只有与大皇子切身相关的重臣才能上台阶跪在奉先殿门口,如大皇子老师,外祖父镇国公等等这样的身份。
头一道冠授了之后,过来亲口说祝辞的是大皇子的先生,就是李真大学士。等今天大皇子冠礼结束,立太子之时,也就是这位大学士正式册封为太子太师之时。
东宫三师早已经有人了,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教授大皇子,册封也是顺理成章 的。
等李真大学士的祝辞说完了,外面的大臣们就开始山呼皇上万岁,大皇子千岁等等。
“是故古者圣王重冠。古者冠礼,筮日筮宾,所以敬冠事。敬冠事所以重礼,重礼所以为国本也。故冠于阼,以著代也。醮于客位,三加弥尊,加有成也。己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见于母,母拜之,见于兄弟,兄弟拜之,人而与为礼也。冠玄端,挚于君,以挚见于乡大夫、乡先生,以成人见也。”
言哥儿回到了奉先殿,礼官开始念第二段礼词。
礼词念毕,皇上过来授皮弁,依然是和刚刚一样,言哥儿叩拜行礼,然后是外面的镇国公上前念祝辞。
大意就是请大皇子放下少年心性,从今天开始就是成年人的情操了,今后要保持威仪培养德行。
镇国公毕竟是言哥儿的外祖父,从祝辞中就能听得出来,到底是寄予厚望的,且又有无数的担心,无数的寄托。大皇子身份尊贵,从一出生就被人寄予厚望,身边和周遭,多少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接近,您长大了,万望各种声音都要听取,不要偏激。
越绣宁站在旁边,听父亲谆谆教导,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鼻酸,转头看了看林炤,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林炤正好也扭头看她。
夫妻的目光对上了,便相视一笑,林炤踱步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很轻的道:“你辛苦了,言哥儿能长大成人,并且如此优秀,全赖你的教导。”
刚刚一瞬间的鼻酸感触就消失了,越绣宁又觉着温馨的暖意,想笑着说,怎么可能全都是我的教导?这当然不是真的,林炤对三个孩子的教导同样很重视,经常陪他们。
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给他回了个笑意盈盈。
第1427章皇后娘娘传
“成人之者,将责成人礼焉也。责成人礼焉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者之礼行焉。将责四者之行于人,其礼可,不重与。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故圣王重礼。故曰冠者礼之始也。”
念了第三段礼词,皇上将爵弁授予大皇子,外面这时候便恭贺声齐齐响起,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但听声音自然是喜气洋洋地。
最后过来说祝辞的是大皇子的表叔穆寒,之后是叩拜礼,从奉先殿出来,大皇子要回到他住的宫去换下大礼服,改服礼帽礼服去拜见父亲,然后就是飨食。
皇家的宴席自然是非常隆重的,不过参加宴席的只是一些大宾,也就是李真大学士等几位大皇子的先生,然后是镇国公和镇边侯等这些皇亲国戚。
偏殿那边只有集贤苑的几个大学士,因着也有教授皇子一些学问,或者只是在大皇子读书的时候释义之类的,或者是武将里教授大皇子武艺的人。因为尊重他们,所以他们在偏殿领宴。所以今天这顿宴席,除了很亲近的皇亲国戚之外,大部分是老师。
朝臣们各自回府,有些重臣可领到皇上赏赐的几道菜,这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
宴席开始,依然是大皇子行礼,然后恭敬的坐在下首,依然是从父皇开始,大家都要说些警示的话。
所以这一顿宴席下来,言哥儿其实真的吃不了几口。
大约到了未时正,宴席才散了。皇上和皇后起身回坤宁宫,下首的言哥儿忙起身去搀扶。
一个宫女偏有点不长眼,可能没想到大皇子会去搀扶皇后,端着一个托盘正好挡在了中间,看见大皇子过来慌不迭的忙躲,结果越忙越出事,托盘撞在了言哥儿身上,托盘里的一个酒壶落在了言哥儿身上,洒了他一身的酒。
宫女吓得‘噗通’就跪下了,连一声求饶都不敢喊,只重重的磕头然后全身伏地。虽然没敢喊一声,但是浑身瑟瑟发抖能看得出来吓得够呛。
殿内的人都楞了一下,连皇上和皇后都转头看向了这边,一时殿内安静了下来,仿佛都要看看言哥儿怎么处置。
言哥儿并没有如何,只单单说了一句:“起来吧。”又对皇上和皇后行礼道:“母后,恕儿臣不能扶您回去了。”
越绣宁笑了笑,点头:“没关系。”
林炤转身拉住了她的手,走了。
殿内的人行礼磕头跪拜送走了皇上和皇后,这才起身,越承耕就道:“大皇子,你快些回去换了衣服吧。”
言哥儿点头答应,躬身行礼恭送老师、外祖父和表叔离开。
等这些人都离开大殿了,他这才从这边出来,往自己住的宫殿走去。刚走了几步身后追上来一个太监,弓着身跟在旁边一边小跑一边问:“大皇子,那犯错的宫女如何处置?”
言哥儿摆手:“不用处置。”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言哥儿自己也知道自己站起来的比较突然,也不能全怪那宫女。当然了,尚仪局的人可能会觉着这是失礼,在皇上皇后面前失礼就是大事,但言哥儿不这样想。
他年长之后便换了宫殿的,现在住的宫殿离内宫还是有段距离的,而父皇因为一直居住在坤宁宫,所以每次言哥儿回内宫还是挺远的,要走大约两刻左右的时间。
才走了大约一半,就有个面生的嬷嬷过来,叫着:“大皇子请留步。”
言哥儿站下了,等着她过来。那嬷嬷过来跪下行礼:“大皇子,皇后娘娘在雨沉宫,现在传您过去。”
言哥儿着实愕然,顿了顿才道:“皇后娘娘?”
那嬷嬷道:“正是。”
言哥儿惊愕的想了半天,母后传自己是什么事啊?刚刚看着似乎是和父亲直接回坤宁宫了,若是有什么话,那时候传自己跟着路上说,或者到了坤宁宫说,有何不可?
如此单独传自己,还避开了坤宁宫,难道是有什么话要避开父皇?
这可真的叫言哥儿非常的惊讶,因为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父皇和母后之间并无什么互相隐瞒的。母后如此,到底什么话跟自己说?
言哥儿惊讶的很,而且还不知道雨沉宫在什么位置,后宫偌大,因为常年的多数宫殿不住人,言哥儿虽然小时候跟着姐姐弟弟也是满后宫的跑着玩儿,但其实很多地方也不知道名字,或者什么宫殿的说出来名字,他也不知道在哪里。
心里想了半天,也搞不明白母亲如此是什么意思,只能过去看看了。对那个嬷嬷道:“那就前面带路吧。”
嬷嬷躬身答应着,转身往东边走。
言哥儿现在站立的位置,坤宁宫在南边,那嬷嬷起身就往东边走,这叫言哥儿更有些讶异。
跟随大皇子的太监已经在转头看了,出了内宫,已经有大皇子这边的侍卫跟了上来,当然,并不需要现身。现在看见太监再找,一个人从远处的地方踱步出来,让太监看见。
这一切,言哥儿也看见了,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
“大皇子,才行了冠礼,娘娘若是有什么说的……”太监非常非常谨慎的开口了。
但就算是他不开口,从举动中言哥儿也看懂了他的意图,现在听他说了半句已经不耐烦了,而且火气马上升了上来,声音严厉的道:“那是本皇子的亲生母亲!”
虽然是怒斥,但声音同样压低了,不愿意让那个带路的嬷嬷听见。说完了这一句,言哥儿甩袖子跟着那嬷嬷往东走,同时撂下一句:“你就在这里等我!”
太监顿时满脸苦色,但是也不敢多耽误,因为大皇子已经前面走了,他依然没改变主意,忙转身找侍卫,侍卫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况了,点头,然后消失了。
太监松了口气。
大皇子发怒,是因为太监疑了皇后娘娘,言下之意有让大皇子防备皇后娘娘的意思,这话叫大皇子受不了。
第1428章人比花娇
但太监自觉着自己是忠心耿耿为了大皇子的。有些话别人不能说,但是他要说,他不能让大皇子有一丁点的闪失。
自古皇家,弑杀亲儿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甚至还不少。而每每这种冠礼、大婚等特殊的时期,反而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太监有些紧张的看着大皇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游廊的尽头。
言哥儿的脚步是有些带着气的。
刚刚火气腾的就上来了,这在他其实是很少见的,言哥儿是出了名的沉稳内敛,能压得住。
这也难怪,身边的太监暗示,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有什么举动,这是言哥儿绝对难以忍受的。母亲是自己的亲人,天底下最亲的亲人,如果说自己怀疑母亲,那真的是天地不容。
不但是他自己不会这样想,他也不希望身边的人这样想,只刚刚那么一句,已经叫言哥儿有了调走那个太监的心思了。
这样的人若是留在身边,时不时的暗示明示挑拨自己,今天挑拨自己和母亲的关系,明天就敢挑拨自己和父皇的关系,等以后,就敢挑拨自己和弟弟的关系!
言哥儿绝对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路想着,着实的生气,以至于都没发现前面走着的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言哥儿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庭园中,庭园中有两株海棠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花香扑鼻,花团锦簇的。
言哥儿猛地站住了,惊讶的左右找了找,还是没看见那个嬷嬷,他很自然的就往外面看,跟着他的侍卫见他找人,忙从暗处出来,两个站在门口的位置,两个过来躬身:“大皇子?”
言哥儿便问道:“那个嬷嬷呢?”
侍卫也是一脸懵:“刚刚走了啊,就在门口的时候,站下了请您进来,您进来了,她就走了。臣等以为……您让她走的?”
这么一说言哥儿恍惚的有些想起来,似乎是这样的,但是他当时满脑子想的别的事情,真的没注意,只以为那嬷嬷是恭敬而已,他习惯了,根本没多想。
侍卫看他同样一脸懵,马上便警觉了些,四周围的看了起来。
嬷嬷领着大皇子过来的,却又不见了人,这庭院中似乎也没看见什么人,便是正对院门的一排三间宫殿门前,也是空无一人。
侍卫们的警惕性刚升高了些,一个女子突然的就从海棠树后面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摘下来的海棠花,仰着脸看着海棠树,仿佛陶醉于娇艳的花朵中不能自拔,根本没发现这边站的几个人。
侍卫都是大内高手,并不会大惊小怪,猛地看见出来了人,也只是双目炯炯的盯着而已,毕竟那只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