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那贩卖庶子的郭母,顾老太太的脸马上拉的老长,“不许去!还嫌不够丢脸的吗?”
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郭氏肚子里已经有了顾家的孙子,再加上郭氏是她的亲侄女,说不定她早就私底下解决了郭氏不提,要是一般人家,娘家出了这种丢脸的事儿,那个人不是挟着尾巴乖乖做人,唯有郭氏,每每仗着她亲侄女的身份一再的挑事。
顾老太太正恼着郭氏不懂事,又巴不得远着让她丢脸的郭家呢,那愿意郭氏回什么娘家,当下就不准郭氏回娘家。
她顿了顿又道:“她娘已经被休了,再也算不得她娘,尸体都不知道去了那里了,有什么好祭拜的。”
郭母自尽之后,郭父便休了郭母,也不许郭母入郭家祖坟,直接把郭母的尸体弃在乱葬岗上,就连郭母娘家人也被她给牵连了,也不敢给郭母收尸,眼下都不知道郭母的尸体去了那里了,尸体都没了,还有什么好祭拜的。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直言道:“眼下郭家沾不得,要她死了这条心吧!”
她又何尝愿意见自己娘家成了这样?她好歹是定国公府的老诰命,自然比旁人更多知道一些消息,这郭家是抄定了,谁沾了谁倒楣,更别提郭氏有着身孕,眼下月份也大了,那好走动呢。
小郭嬷嬷听出顾老太太的暗示之意,脸色微变。
别看她好似在定国公府里,没被郭家的事情给牵连到,但她娘家人全都在郭家中,不只如此,就连她自个的儿子、丈夫全都在郭家里,她的儿子更是郭家小少爷的小书童,要是郭小少爷有个什么,那她的儿子不也跟着遭罪?
小郭嬷嬷想着自家人,一咬牙,干脆拿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来说事了。
“老太太,太太思今娘家人,这段时间都不进饮食,再这样下去,太太肚子里的小少爷怕是会饿坏啊。好歹让太太回一趟娘家,略略表示些心意,说不定到时这心情好了,胃口也跟着开了也不定。”
顾老太太脸色一沉,“那个女人不怀孩子?当年解氏有喜之事也没她那么娇气。”
她顿了顿道:“让厨上流水似的给她做吃食便是,横竖她饿时总会吃一点的。”
身子是自个的,她就不信郭氏全然不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总归一句话,她就是不许郭氏回去。
小郭嬷嬷求了又求,但顾老太太总是不许,最后小郭嬷嬷也没了办法无法,只能回去跟着郭氏一说。
小郭嬷嬷心里存着恨意,自然好生加油添醋了一番,把顾老太太翻脸不认人的事情给特特加重说了,着实把郭氏气了个仰倒。
郭氏气的直哭,“老太太怎么能不管不顾呢?怎么说我爹也是她兄弟啊。”
小郭嬷嬷陪着叹了一口气,着实道:“这小少爷的事儿该如何是好呢?”
郭母一出了事,郭父便让了姨娘管家,而那姨娘刚好又是被卖了儿子的姨娘,怎么可能会对郭氏的兄弟好?没直接把郭氏的幼弟弄死已经算是不错了,不过日常苛刻自是免不了的。
再加上郭父这次被郭母害得没了官不说,以往的事情也被翻出来细细追查着,正是最头痛的时候,那顾得上府里的几个孩子。
那郭氏幼弟的奶嬷嬷也是瞧郭氏幼弟都病了好些天了,姨娘还不管不顾,说什么都不肯去请太医。
老爷也只会一个劲让她去找姨娘,眼见这情况着实不像话,这才找上了已经出嫁的郭氏,想求她帮忙一下,好歹帮着小少爷寻个大夫瞧瞧。
不料老太太压根不让太太回家,何谈什么帮着寻大夫呢。
一想到病中的幼弟,郭氏心急如焚,“不成!我亲自去求求老太太,怎么说那可是老太太的亲侄儿,老太太不会见弟弟出事的。”
郭氏连忙让小郭嬷嬷亲自扶着她到明道堂求一求老太太,不料才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下人来报丧,说是郭氏的幼弟方才去了。
郭氏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惊道:“怎么会这么快?奶嬷嬷昨日还说弟弟只是发热啊。”
那下人低声道:“回太太的话,小孩子生病最是危险,那里能拖得了呢。”
别说小少爷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那怕才刚病,也该来报才是,那能拖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硬生生给拖死了。
只听下人悲痛道:“小少爷病了多日,满院子的下人竟然没有一个来报,硬生生的让小少爷给熬死了,姨娘也是难过的很,当下就把小少爷院子里的人尽数发卖到黑煤场中了。”
小郭嬷嬷心中一紧,厉声道:“小少爷院子里的人全都发卖了?那小少爷的书童呢?”
那下人晒道:“自然也是跟着发卖了。”
姨娘是当真下了狠手了,有一个便发卖一个,不只是小少爷院里的人,就连前头太太留下来的人都发卖了大半了。
小郭嬷嬷顿时跌坐在地上,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家里人,全都没了。
郭氏那肯相信自己的弟弟就这样没了,急的要让人拉车回家瞧瞧,不过被顾老太太给阻止了。
顾老太太知道自家小侄子没了,也心疼了好一会儿,安慰道:“就这样走了,对那孩子也是件好事。”
母债子还,说句不好听的,这孩子眼下没了也是件好事,要是这孩子还活着,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郭家是被抄定了,不只如此,好些失了儿子的人家正暗搓搓的等着对郭家出手呢,做为郭母唯一的儿子,郭家子说不得还得遭到好些零星的罪,与其路上受这苦,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顾老太太这话顿时引起了郭氏的不满,郭氏怒道:“老太太,我弟弟可是你的亲侄儿啊,你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要是老太太肯让她回家瞧瞧,说不定她弟弟便就不会没了。
顾老太太冷声道:“你懂个什么,郭家这事──”
不待顾老太太说完,郭氏冷笑道:“是了,有谁能及得上老太太狠心,连自个亲孙子、亲孙女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娘家不成了,眼下肚里的哥儿算个什么。”
顾老太太脸色一沉,“郭氏!你胡说些什么!”
“我有胡说吗?”郭氏凄厉道:“要不是老太太一再暗示,我那敢对宇哥儿下手,出了事却怪到我的头上,天理何在?如今我娘家出了事,老太太便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事之后,还有谁敢嫁到定国公府来。”
一个如此狠心的老太太,谁敢做她的儿媳?
“你……你……”顾老太太气的老脸涨红,她不过就暗示了一下将来这定国公府的位置必定是郭氏所出之子罢了,谁知道郭氏会如此狠心,非得要了宇哥儿的命,这事她还没跟郭氏算帐呢,那知道郭氏竟然敢倒打一耙!
顾老太太想罚着郭氏,但见着她高高笼起的肚子,强行忍下,“来人!把大太太送回房里,大太太伤心的疯了。”
一旁的丫环仆妇早吓的很了,顾老太太一说,捂嘴的捂嘴,拉扯的拉扯,急着要把郭氏给拉回燕誉堂里。
郭氏一边挣扎一边高声骂道:“我没有疯,是老太太,是老太太狠心无情,连自个的亲孙子都害。”
就在推挤拉扯之间,也不知是谁推了郭氏一把,郭氏被推倒在地,肚腹重重撞击到地面。
郭氏只觉得肚腹间一阵剧痛,鲜红的鲜血从腿/间流下。
第47章 郭氏产子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一场意外,看到郭氏腿/间的鲜血,众人吓的惊声尖叫,还是房嬷嬷比较镇定,连忙让人扶着郭氏进到厢房,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给郭氏瞧瞧。
大夫过来一瞧,得,郭氏这是动了胎气早产了。
按说像定国公府这般的人家,稳婆都是事先便就请好了,以便随时生产,但谁能料到郭氏这么早生产呢?没办法,房嬷嬷只好让下人另外寻了稳婆过来,虽是急了一点,好歹还是顺顺利利的把郭氏给送进了产房。
因为事急从权,郭氏这次便在顾老太太所在的明道堂中生产,郭氏似是没了顾忌,嘴里骂咧咧的一个劲的在骂着顾老太太、顾琰、连晴丫头与宇哥儿也没少被骂。
那怕稳婆一个劲的劝着郭氏留点力气生孩子也没有,郭氏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一个劲的疯狂骂着。
顾老太太被吵的头疼,恨不得让人堵住郭氏的嘴,偏生那稳婆又说了,说是产妇郁结于心,得让她喊个过瘾,否则把事情闷在心里,闷坏了自己的身子事小,到时连孩子也一起闷坏就不好了。
为了孩子着想,顾老太太也只能忍着气听着郭氏骂个不停了。
也不知郭氏那来的精力,骂了好几个时辰不停歇,不只是把她当年是怎么受顾老太太蛊惑勾引表哥的事儿说了,就连当初宇哥儿也是顾老太太暗示着她下手,甚至连她从她娘嘴里听来的一些顾老太太的年轻事儿也全都说了。
旁人都说她娘黑心,贩卖庶子,可谁知道真真黑心的是顾老太太,想当年老定国公膝下莫说庶子了,就连庶女都没有一个,真当是老定国公府里通房、姨娘无福,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给老定国公留下来吗?
还不都是顾老太太心黑,说起来,她娘会卖起庶子,这一招还是跟着顾老太太学的呢。
郭氏这一抖,听的一旁伺候的下人们胆战心惊,就连稳婆也青白了脸,这大户人家的八卦那时那么好听的?一个不好怕是会被灭口啊。
稳婆眼眸微缩,恼恨的在郭氏生产之际做了一点小手脚,这一点子小手脚要不了郭氏的命,不过会让她恶露不止,产后足足有大半年都不能再与夫君同房。
顾老太太脸色乎青乎白,看着郭氏房门时的眼神都好像淬着毒似的,看的房嬷嬷暗暗心惊,连忙小声吩咐,让伺候的下人退下去了大半。
她心下暗道晦气,太太说的是真是假不好说,不过太太骂的痛快了,却怎么不想想她们这些下人呢?老太太向来不是个好性的,她们这些下人知道的越多,怕是死的越快啊。
房嬷嬷也算是个善心的,连忙把明道堂里的下人打发了大半,不但如此,还安排了下人在太太的产房敲锣打鼓的,说是要驱一驱晦气,事实上不过是把太太的咒骂声给压下来,免得让老太太听到了,心情不好。
果然一没听到太太的咒骂声,顾老太太的脸色渐缓,骂道:“都这时候了还不安份,怎么不想想要是没了这孩子,她还剩下些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郭氏已无娘家,郭家名声又毁了大半,要是再没这个孩子,当真什么都没了,她们定国公府就算休了她,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顾老太太狠声骂道:“要是孩子有个什么,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房嬷嬷安慰道:“老太太别急,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太太都七个月了,想来应该能够老太太添给健健康康的小哥儿。”
“哼!如此最好。”顾老太太不满道:“要是小哥儿有个什么,看我饶不饶得了她!”
她思索片刻,吩咐道:“去,告诉稳婆,如果有些什么的话,可千万一定要保小。”
那怕再怎么顾念着姑侄之情,不过郭氏这次一闹,可把她最后的一点子情份全闹完了,说句不好听的,那怕是给琰哥儿胡乱再娶了,也都比这郭氏好,是以顾老太太想也不想的便要保小。
房嬷嬷一楞,连忙道:“老太太,还不至于到这地步。”
唉,不是她说,老太太也太急了些,别看太太这次动了胎气早产,但大夫说了太太身子骨好的很,必定能平安生产。
顾老太太无言,要是是唐嬷嬷,早明白她话里暗示的意思了,偏生这房嬷嬷脑袋压根不会转弯,压根听不懂她的暗示之意,想要再说的更明白一点,转念一想,这次用的稳婆也不是她们用惯的那种,要是稳婆嘴巴不严,让人知道了……
想着眼下定国公府的名声,顾老太太手里的念珠转了转,这才勉强按住原先的打算。
罢了,就看在她爹的份上,再放过她一回。
郭氏毕竟是早产,足足生了快一天,好不容易勉强生了一个赢弱的小哥儿下来,小哥儿瘦瘦小小的只有宇哥儿刚出生时的一半多一点的大小,整个小身体红通通的,皮肤也薄的很,好似一碰就会破掉一般。
小哥儿一落地,就哭了两声便就没气力再哭了,要不是见他胸口还有起伏,只怕就连稳婆都疑心小哥儿是不是一落地就没了。
只是瞧着小哥儿似乎是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稳婆也尴尬的很,按说生了男胎,产妇家里该给个双份的喜钱才是,但瞧着这孩子一副快断气的模样,稳婆也不好讨要喜钱了。
顾老太太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瞧,瞧着那孩子连哭都废劲的模样,顾老太太也打消了想把孩子抱过来养的念头,万一要是个福薄的,惹她伤心不说,说不得又落下一个恶名,又何必白忙活这一遭呢。
顾老太太连忙让稳婆抱回去,又吩咐着让人送郭氏与小哥儿回燕誉堂坐月子。
且不说郭氏才刚产下孩子,顾老太太便一个劲的的赶她走,瞧着这孩子的模样,稳婆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忍不住碎碎念道:“哎,要是太太别浪费气力骂人,早些用力生孩子,小哥儿也不会被闷成这样了。”
就差一点,她做稳婆多年的信誉就毁在这小哥儿身上啦。
郭氏抱着小小的婴儿,心疼的不得了,她心下大恨,要是老太太让她回娘家一趟,说不定她弟弟便不会没了,她的孩子也不会早产,眼下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养的活。
她又是心疼,又是怨起了顾老太太,泣道:“我可怜的孩子啊,要不是你奶奶──”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在外头早已忍耐不住的顾老太太气的掀了帘子冲了进来,‘啪’的一声狠狠的直接甩了郭氏一巴掌。
顾老太太脸色阴沉,骂道:“我什么?要是你安份一点,乖乖在家里养胎,便也不会有这种事了,你害了你自个的孩子,还好意思怪到别人身上!”
顾老太太喝斥道:“你要是再不安份,别怪我送你回娘家,让你跟你娘家人一起被抄家流放!”
郭氏一惊,“老太太!你方才说些什么?”
什么叫她跟她娘家人一起被抄家流放?
她娘不过就是卖了几个碍眼的庶子罢了,怎么会闹到要抄家流放的地步?
顾老太太懒得再跟她说,一个劲的挥手叫人把郭氏带下去。
郭氏那怕有再多的话想问,但顾老太太压根不给她问的机会,直接让人把她押了回去,而且因为孩子已经生了,下人们也没了顾忌,只差没拿麻绳捆着郭氏了。
直到郭氏回了燕誉堂,顾老太太才觉得耳根清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