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晗走时,已经不知自己是种什么感觉了。
他一开始以为撩动自己心弦的,是一阵活泼的、自由的风,可深入了解后才发现,这竟是一阵妖风。
他被这阵妖风吹迷了眼,吹昏了头。在采朝宴上,他听见自己镇定道:“清妧公主,乃忠烈之后,长于太后膝下,师承宗门太玄,崇勋启秀,柔嘉成性,仰承太后之命,册清妧为王后。”
一时间,大殿里诡异地沉寂了片刻。
太后努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露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一众朝臣妃嫔一会儿看看清妧,一会儿看看之前盛传的王后人选唐小姐,一脸吃瓜。
而宴上脸色最难看的,还是赵月池。
她在容泽与清妧走后,接到要来和亲的消息,一开始是百般不愿,后来下人给她看了一幅楚王燕晗的画像,又听说了燕晗的那许多丰功伟绩,这才应下。见过燕晗本人后,她更是兴奋不已,差点连清妧这个讨厌鬼都忘了。
可燕晗竟要册清妧为后。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被身旁的使臣拽住,才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目光如刀子般扎向清妧。
清妧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遥遥望着燕晗,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以为燕晗拂袖而去,是就此闹掰了的意思。
没想到……
她在众人的关注下无奈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提袖俯身:“清妧谢太后、王兄厚恩。”
凡间的这些男儿们,都不按常理出牌。
清妧谢完恩回到座位上,就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殿上提出楚陈联姻之事时,都忘了看一眼故人,那份不在意的模样让故人又恼恨了几分。
落情簪上,燕晗那片叶子已经变得与容泽那片一样绯红。大概越是骄傲的男人,便越放不下拒绝自己的女人吧。
采朝宴要开一整天,因为太后的生辰是在妍雅宴那天,因而各国使臣拜会过一遍,该说的正事也说完后,便开始不间断的歌舞。
清妧一直盯着燕晗的动向,见他带着王全向外走,立马悄悄跟上。
“王兄。”清妧唤住他。
燕晗脸上再度挂上了那抹优雅的笑,目光淡淡落在清妧脸上:“王后有何事?”
清妧也轻笑一声:“王兄,我已经拒绝你了,强人所难,有意思吗?”
燕晗看着她,笑容维持不变。
“挺有意思的。”
他在她面前习惯了真实,如今再装上面具,好像也没有太过不习惯。
第37章 无能狂怒
清妧凝视着燕晗不语。
爱情这种东西,讲究个你情我愿,虽说是她主动在先,可燕晗这种强取豪夺的行为着实让她不太喜欢。
“王兄,那未来王后与王宫侍卫、前朝大臣,发生点什么,想必你也不介意?”
燕晗目光在她身上放了片刻,眉心轻皱道:“你非要这般与我闹么?”
清妧无谓地笑笑:“王兄,你是做王君做惯了,便觉得何人何事都应该以你的意愿为主?”
“明日我就出宫。”
男人就不该惯着,尤其是燕晗这种手中本就有无上权力的男人。
清妧刚转过身,却突然出现两名黑衣影卫拦住她的去路。
“王兄什么意思?”清妧问。
燕晗淡淡道:“公主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清妧身前的两名影卫身配灵剑,一看便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虽然各大王城灵气稀薄,但王室总会花重金培养一些修士,来保护王室的安全。
这些修士,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出现在人前,没想到今天竟为了拦她现了身。
清妧也是有脾气的。为爱付出不算什么,为博心上人一笑豁出性命也可以说是一种浪漫,可强迫……就失了体面了。
她心里有气,也没平时那般好脾气,抬腿便走。那两名影卫见状立刻拔出灵剑,清妧向怀中一探才想起来——
今日采朝宴,所有修士皆不得佩戴灵器。
她唯一愣神,然后迅速后退结印,却被两名影卫迅速而麻利地以捆仙绳缚住。
清妧:……
她一个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就这么被制住了?
希望她的师父剑霄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你先冷静一下,冷静下来之前,便先住在正阳宫吧。”燕晗上前,面容温和地抚平清妧被捆皱的衣袖。
受制于人,清妧也不再多费口舌,看都没看燕晗一眼,便跟着影卫们走了。
影卫径直将她带到正阳宫主殿,态度恭敬地收回捆仙锁,却在清妧试图逃跑前及时关上了殿门。
清妧撇撇嘴,环顾一周发现逃跑无门,便径直爬上燕晗的龙床睡大觉。
她就不信燕晗能关她一辈子。
-
容泽推开正阳宫主殿门的时候,清妧已经睡了一觉了,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却冥冥中感应到一道冰冷的光打在自己身上,让她睡不安稳。
睁眼一看。
哦,不是光,是容泽的眼神。
清妧:……!
她立刻坐起身:“师叔!”
容泽转身就走。
清妧连忙下床跟上:“师叔,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被燕晗关在这里……”
容泽站住脚步,侧眸看她:“我看你睡得挺自在,不像被关的样子。”她安然躺在燕晗床上的样子,险些让他失控。
“既来之,则安之嘛,”清妧上前握住容泽的手,笑眯眯地摇晃,“而且我不回去,师叔一定会找我的。”
容泽淡笑着扫她一眼,却并不接话,而是转头望向殿门处。
燕晗站在门口,正面无表情望着他们。
“国师有事,差人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来?”
他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驻片刻,然后移到容泽脸上:“能帮孤调教这些影卫,孤还要道声谢,只是清妧即将成为王后,即便是师叔侄,怕也要保持距离。”
容泽嗤笑一声:“王后?她同意了么?”
他的目光向身旁一瞥,清妧立刻福至心灵,斩钉截铁道:“没有!”
容泽唇角微勾,握着清妧的手便向外走。
“她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她。”
他身姿挺拔,握着清妧的手轻柔而坚定,仿佛什么都可以帮清妧抗下。
清妧简直要被容泽迷倒在当场,望着容泽的目光闪烁着星星,一不小心却又扫到了一旁的燕晗。
他正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却只等到她欢欣雀跃地跟上容泽。
清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他看中看到了一抹脆弱,想仔细看时,对方却早已戴上那高贵优雅的面具。
他拦在容泽身前:“国师,楚国请你,为的是国运民生,而不是孤的家事!”
容泽冷冷一笑:“不巧,这也是我的家事。”
“就算是师叔,也不能干涉他人感情私事的道理,她只是在跟我闹脾气,国师无须多此一举。”燕晗语气冷淡,虽不像与他人说话那样高高在上,但也早已没了初见容泽时的尊崇。
“若本尊偏要干涉,楚王要如何?”
这一刻,容泽平日收敛着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犹如雷霆万钧,清清楚楚地告诉燕晗——
在容泽面前,他这个一国之君什么也不是。
燕晗显然不会蠢到以武力镇压容泽,可他更不会就这么让容泽带走清妧。
他轻哼一声:“可那也要看别人让不让你管,据孤所知,清妧与仙尊已经分开,她现在心里的人是我。”
话毕,两人一同看向清妧。
清妧:“……”
她看看容泽,对方清冷孤傲,本是一朵不染凡尘的雪莲花,为她受毒性折磨不说,还特意赶到正阳宫来救他。
她总不能没用完就丢。
她又转头看看燕晗,对方本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明月,虽说帝王心性偏执自我了些,可眼中那抹脆弱,到底是因为落在了她的手心。
吵个架也就行了,没必要当着别人的面给他难堪啊。
清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说话。
容泽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握着清妧的手下意识紧了紧,让清妧微微撇眉。
他马上反应过来,装作失落放手的样子,以退为进。
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松开,却又似极度挣扎般在她掌心微微停留。
清妧立刻条件反射地握住容泽。
“……”
无形中她只能跟容泽同一战线了。
她终于开口,气势到底是软了些:“王兄,我不愿被困在这里。”
燕晗眼眸微微闪烁,可到底是朝堂前后斗出来的一国之君,心下恨极也不愿在面上表露出来。
他想了许久,竟是没有什么能威胁容泽的。论国师之位,受益的是楚国;论钱财功名,容泽显然不放在眼里。
就连强行留下二人也不行,整个楚宫的影卫加起来也不是容泽的对手。
他竟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相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