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枕云梳洗过后,简单收拾了包袱行囊,快步走出赵府,命马倌牵来一匹红鬃烈马,踩着交杌骑了上去。
她去了一趟大理寺,与杨文诗交代几句过后就骑马出城去了。
夜风猎猎,路上都是雪,她马不停蹄,不肯停歇。
赵墨是盛都府知府,守土有责,他定然不会擅自离开盛都来找她,只要出了京畿地界……
“嘶!”
吴枕云路过京畿万年县时,被一酒楼前的人马车轿挡住了去路,赶紧勒马急停。
“谁人策马急奔啊?原来是吴少卿,幸会幸会。”
“吴少卿这么晚还出城来,是为了接赵知府回家的吗?”
“吴少卿放心,赵知府就是随本王喝了点酒,什么都没做,连歌姬唱歌他都不听的。”
吴枕云大约是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
是穆亲王宴请赵墨的酒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四章。
吴枕云:求求作者快点放我出盛都,求求你了,我害怕极了!别拖到四章了好不好?求求你了!呜呜呜!
赵墨:求别人不如求你夫君。
吴枕云:求你有用吗?有用吗?
赵墨:试试,万一呢?
吴枕云:我在生你的气,生气要有生气的样子,我不要求你!
第43章 我家娘子管得严
万年县是从盛都前往南方时的必经之路,也是穆亲王府邸所在的地方,是穆亲王的封地之一,在万年县撞见穆亲王算不得什么倒霉事。
可她偏偏还撞见了赵墨。
酒楼前,赵墨站在廊下冷冷看着她这一身行装,月白色鹤氅下是绯色獬豸襕袍,乌皮六合靴上缠着利于奔走的绑带,马后还挂着箱笼与包袱,不像是来接他回家的,而是离家出走的样子。
吴枕云卷起手中的缰绳不知该不该下马,正踟蹰着。
赵墨身上罩着与她一样的月白色鹤氅,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沉静从容的向她走来,冲马上的她伸出手,清冷的眼眸盯住她挂在马后的包袱与藤箱,并不多说一句话。
她看了一眼赵墨的那只手,无名指上羊脂玉约指在月色与雪色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想起昨夜自己就是被这只手掐住脸颊,脸上现在还有他的指印。
冷冷别开他的手,撑着马背自己跃下来,长靴还没踩到雪地,身子就腾空了起来,原来是被赵墨扶住了。
吴枕云在雪地里站稳后,就过河拆桥,用手肘顶开赵墨,径直走到挂满通明灯火的酒楼门外。
她对着一派和气的穆亲王和模样清俊的穆世子躬身一揖,道:“下官见过穆王殿下,见过世子殿下。”
穆亲王摸摸下巴一撮胡须,道:“吴少卿既然来了,那就同本王一道上楼去小酌几杯如何?”
赵墨站在吴枕云身侧后方,她的半边肩膀紧贴着他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寻常夫妻无异,能低声轻语,旁人听不见。
吴枕云回头瞥了一眼赵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随穆亲王上楼去,若婉拒了穆亲王会不会坏了赵墨的事,但却不想开口低声问赵墨,便用眼神询问。
赵墨那淡漠的眼眸回应她:随你。
随我?若真的随我,刚才你就不该走到马前去把我给弄下来,我不下马现在就没这么多事!
吴枕云暗暗咬着牙,脚下往前半步,看了一眼穆亲王。
她想着赵墨前来赴穆亲王的酒宴,应该是给穆亲王留了一点颜面的,今晚她若直接走了,穆亲王以此来为难赵墨,那她岂不是无意间给赵墨招惹了麻烦?
她思前想后,不过一会儿便点头道:“下官恭敬从命。”
酒宴设在五楼,这是万年县最大最高的酒楼,十里之外都能见得到其顶楼的灯彩光辉。
五楼的雅间之内,主位上是穆亲王,主位以下两侧皆设有檀木桌案与茵席茵垫。
赵墨坐在穆亲王左手边的尊客位上,对面是穆世子,另有几位朝中大臣,是刑部侍郎与两位郎官。
坐在赵墨身侧的吴枕云见到刑部侍郎与郎官时,心下暗暗后悔,刚才就不该答应上楼赴宴的,她生怕秋竹君的案子节外生枝,所以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并不想与刑部有过多的牵扯。
吴枕云盘腿坐在茵垫上,她并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小手紧张得揪住膝上的下裳衣料,谨慎地看向穆世子与刑部侍郎和两位郎官。
她没有察觉到她的小手揪的下裳是赵墨的,不是她自己的。
赵墨低眼看着自己膝上那只紧张得颤抖的小手,抬手想要扫掉。
她带着包袱与箱笼出城,是想要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她下马时故意别开他的手,是不想让赵墨碰她,在楼下时她脚下故意往前,是想要离他远一点。
在旁人面前吴枕云都不想与他装作一对平常夫妻了。
赵墨五指渐渐收紧,最后还是任由她紧攥着了,毕竟他是吴枕云的夫君。
高坐主位的穆亲王看向赵墨,再移目至吴枕云身上,他正担心此次酒宴会局面尴尬局促,无话可谈,幸好吴枕云来了,既如此那就从她身上开始好了。
穆亲王先轻松地说道:“吴少卿策马前来,难不成是真的为了接赵知府回家?”
吴枕云既不能当着刑部侍郎和郎官的面说自己打算去安州峦县,也不能在赵墨面前说自己要离开盛都,只能点头道:“是,太晚了,我怕他出事,更怕他喝醉酒。”
“喝醉酒”这三个字,吴枕云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暗暗瞪了一眼赵墨,再喝醉一次再对她疯魔一次,吴枕云就把他踢下水池子里喂鱼!
一旁的赵墨冷着一张脸不做声。
“果然是新婚夫妻,如胶似漆,片刻都不能分开啊!”穆亲王打趣她和赵墨道:“你是怕赵知府被别的女子诱惑去了是吧?”
吴枕云讪笑着摇头:“没有。”
最好是被别的女子勾引去,她好早早抛弃他,各走各路,各不相干。
穆亲王摆摆手,道:“本王是过来人,都知道的。”又看了看赵墨,对吴枕云笑道:“刚才赵知府就同本王说他得早些回府,省得府里的人惦念担心,这下好了,吴少卿来了。”
谁惦念他了?昨晚担心他不回府,最后担心到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赵墨!浑身酒气的赵墨还对她凶,还欺负她,想想这个就生气!
穆亲王又对赵墨道:“赵知府,既然吴少卿在这儿,那今晚你不如就多喝些,晚些再回去,实在回不去就和吴少卿一同住到本王府上去。”
吴枕云忙道:“不必……”
赵墨却道:“那就叨扰穆王殿下了。”
吴枕云今晚是打算离开京畿万年县的,若是留下来,明早她还走得了吗?临近新岁不好跑的,更何况还得在赵墨的眼皮子底下跑,难上加难。
吴枕云狠狠瞥了一眼赵墨。
“叨扰这点事算什么?”穆亲王笑了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穆亲王当然好说话,自打那一份穆亲王纵容手下踩踏农田的奏疏呈送上去后,赵墨接连上书参奏穆亲王以及其手下,引起女帝对穆亲王一次又一次的不满。
若不是赵墨手里掌握着穆亲王的重要把柄,怎么敢在明面上这么三番五次地得罪他?
穆亲王心里是没底的,这一次酒宴只是想要试探赵墨手里到底有没有真正拿捏着他的把柄,再看看有没有与赵墨相谈息争的可能。
赵墨的态度很敷衍,穆亲王亲自举杯同他对饮,他都推拒道:“尊者赐不敢辞,只是我家娘子不喜我饮酒,更不喜我身上的酒味,还请穆王殿下见谅,今晚就免了下官这一杯酒了吧。”
他越是这般冷淡傲然,穆亲王越是心里打鼓。
赵墨往日里并不是一个失礼冒犯之人,今日的言谈举止却这般随意和不尊重,多半是有了与穆亲王府正面交锋的把握。
穆亲王手里举着酒杯,略显尴尬,道:“吴少卿,赵知府都在你眼前了,你还管得这样严不许他饮酒啊?”
她哪里不许了?她哪里敢管着赵墨喝酒?赵墨要上天她都管不住!
“穆王殿下别听他瞎说,他只是……”吴枕云淡淡扫了赵墨一眼,知道他这是故意给穆亲王冷脸,说道:“他只是昨晚喝得太多了,今日头还有些晕,确实不宜饮酒。”
“原来是身子不适啊。”吴枕云给了穆亲王一个不高不低的台阶,穆亲王自然也就顺着台阶走了下来,道:“既如此那本王就不强人所难了。”
酒宴中忽地有一人高声道:“赵知府饮不了酒,那吴少卿就代赵知府喝了就是,穆王殿下亲自邀酒,吴少卿不会不给穆王殿下这个面子吧?”
是刑部侍郎。
穆亲王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之所以每一件事都能压下来,大多都因为有刑部在背后暗暗助力。
而刑部历来与大理寺不对付,今日刑部侍郎与大理寺少卿同在一场酒宴上,当然不会和睦相处。
穆亲王也想看看赵墨的反应。
赵墨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妻子代替自己饮酒,要么他自己喝,要么他再次推辞。
一次推辞是失礼,再次推辞是不识抬举,且看赵墨有多少底气让他再次出言推辞。
“侍郎说得在理。”吴枕云端起案上的酒盏,面向穆亲王举起,道:“穆王殿下,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刚要仰喉饮尽,却被一只手夺过酒盏。
是赵墨。
吴枕云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用力掰开他捏住酒盏的三指,狠狠瞪他:喝什么喝,刚才你不是说我管得严不让你喝吗?你不要面子,你家娘子我还要面子呢!
赵墨三指暗暗使力,几乎要将酒盏捏碎了,也不让她得逞: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还要喝酒?你夫君在这里用得着你去喝这盏酒?当你夫君死了不成?
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再让两人僵持下去,那酒盏只怕是要碎了。
穆亲王与刑部侍郎面面相觑,也都猜到了这两人互相赌气,此时再让这两人饮酒,未免有些故意为难了。
“赵知府,吴少卿,你们……”穆亲王想要出声和缓一下。
突然“啪”的一声,酒盏真的就在赵墨手里碎了,碎片落下,带着几滴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吴枕云见状,脸色一变,瞪了一眼赵墨,同穆亲王草草道了一句失礼,便敛身退下,赵墨看着手指上的一道血痕,也起身甩袖就走。
一场试探赵墨的酒宴,最后以夫妻两人僵持不下,破罐破摔收场。
赵墨的虚实没探清,倒是知道了赵墨与吴枕云不睦这种坊间茶余饭后最喜欢闲谈的小事。
穆亲王不禁连连摇头,摆摆手散了席。
一直不说话的穆世子终于开口道:“啧啧啧,幸好本世子没娶吴少卿,要不然今日被管着不能喝酒的就是我了,万幸万幸!”
穆亲王道:“你若娶了吴枕云,就没今日这么多破事了!”
第44章 我也很安静的
“一间客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