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君其他遇害家人的案件也被重新审理,逮捕了一众相干人士,其中又牵扯出psi杀手的秘密,这又引起一轮新的群情激奋。
要说ep计划的出发点是为了国家牺牲,在那种艰难条件下,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生活,这样的牺牲还有点神圣感和庄严感。
那么把psi培养成杀手,那就是纯粹为了个人的私欲和贪婪,恃强凌弱,枉顾他人性命,简直耸人听闻、罪大恶极。
这个计划施行者之一的亚当·德卡拉已经被杀了,但另一个还活着,即便是马里,也无法逃脱应有的审判。
这些审判芜君全程参与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曾经让他泣血不止的悲痛,他做梦都想要得到审判的一天,然而真正得到时,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卸下血海深仇的轻松感觉,也没有圆了父母未尽之事的满足。
逝者已逝,迟来的公正并不能挽回什么,然而这些年他经受的痛苦,他为此付出的一切,实在太多太多了。还有他身边的人,李尔、念安、夏利、艾斯、利古尔……他爱的,爱他的,他关心的,关心他的,全部因此受到过或深或浅的伤害。
芜君不由得自嘲一笑,人就是这样,鱼和熊掌,只会看到自己失去的。为了填补仇恨的窟窿,他明明得到过这世上最好的,但还是失去了。
要说后悔吗?也不后悔,只是遗憾,只是抱歉。
关于芜君的判决,他在律师的指导下,坚称自己的动机是想要揭露ep计划的阴谋,杀死亚当·德卡拉只是揭示这个阴谋必要的一步,并不是他的目的,也并非预谋。芜君已然心若止水,无畏生死,可他还有个孩子,他要尽力活下来,不让念安再成为另一个悲剧。
经过帝国最优秀律师的辩护,加上芜君做出的重大贡献,他免于死刑。一审判处他十年刑期引起了整个帝国psi的愤怒,元老院被全国各地涌来的p给包围了。
律师再帮他上述,通过各种运作,以及伊芙的重要作用,最后只被判了三年,缓期执行。
芜君走出元老院时,冬雪已经开始融化,玉兰已经长出青涩的花苞,天蓝得像泼上的水彩,阳光亮得刺眼。外面为了成千上万的psi,他们哭泣着,喊着芜君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可能他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自怨自怜中,埋怨讨厌自己的属性和身份。
芜君在元老院警卫的帮助下,终于挤出了人群,看到人群外的夏利。
夏利也看到了芜君,激动得两眼通红,那两天静坐和被水枪冲击引发的重感冒还没好得完全,本就发热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一眨眼,一串热泪就掉了下来。
芜君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这一场由他一手主导的帝国浩劫也抽走了他的七巧玲珑的性灵,看到眼前这幕茫然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时,才不太自然地对夏利笑了笑。
夏利扑过来抱住芜君,激动地说:“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走吧,我们为你接风。”夏利抹了抹眼睛,终于露了个明朗的笑颜。
在他眼里,只要芜君不用被枪决,这就算是没事了,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一切苦难都会慢慢淡化,时间和爱意会替他修复千疮百孔的灵魂。
“你们?”
“艾斯也来了。”夏利转头,却并没看到人,明明艾斯跟他一起来的,“可能被人群冲散了,你跟我走吧。”
芜君迟疑了片刻:“不了,我还有事,过两天再来拜访你们。”
他着急去把孩子接过来。他知道利古尔入狱的事,还好是在事情明朗之后才知道这一切利古尔功不可没。但芜君还是埋怨他,如果失败了,念安还在他家里,芜君简直不敢多想,接下来紧要的事是把孩子接回来。
既然芜君都这么说了,夏利也只有让他走了。
在街角的车上,艾斯看着前头不远处跟夏利聊天的芜君,问:“你既然来了,真的不去打个招呼么?”
“不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哎,你这么远过来就看一眼,费不费劲?”
李尔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前面那个瘦高的身影,好像又更瘦了些,合体的款式都显得宽松,特别是腰间,显得空空荡荡的。藏着那么多心眼,就没留下一个好好照顾自己么。
艾斯又重重叹了口气:“李尔啊,要不然算了吧,不跟他计较了,你两重新开始吧。至于上……那个人,反正他也没把你当儿子,还想杀你,你没必要因为他记恨什么。”
李尔只是沉默。
“你看你这样,放又放不下,忘也忘不了,我都替你揪心。”
李尔笑了笑:“没什么好揪心的,习惯就好了。”
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疼痛也会在日复一日的习惯里,结出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
“哎……”
艾斯也只能一声一声叹气。
李尔把车门拉开,让艾斯下去,自己开车走了。
他跟芜君没办法再重新开始,不关能不能放下、能不能忘记的问题。他两之间的裂痕已然成为了鸿沟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