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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书斋 > 历史 > 长姊 > 长姊 第76节
  可是……先前觉得能勉强配得上女儿的季仲此时和和苏槿言比起来,也就父母双全脾气温和身体健康上比苏槿言稍微强一点,别的方面都远不如苏槿言。
  便是以后的仕途……
  最要紧的是,季仲从未表露过他对自己女儿到底有多深的情意。
  抛开这个人不计,再看自己学生中的众多人……
  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季仲。
  老父亲愁得一~夜未睡,第二天顶着老大的黑眼圈给女儿儿子送行,看着苏槿言时时处在苏槿时三步之内,有心提醒,却又不好开口。
  他只是猜测,女儿明显未曾察觉,眼下也还需要苏槿言护行一路。若是和女儿挑破了之后,两个人拉不下脸面,影响到他们一路安危,他不岂是要懊恼一生?
  他这样依依不舍的模样,落在苏槿时等人的眼中,只当是因着苏槿瑜要去从军而心情复杂所制,不曾多想,与他告别之后便让人麻溜地启程。
  尤其是苏槿时与苏槿言坐的那辆马车,是苏槿瑜驾车,一车当先,驶得格外急,好似稍晚一点连人带车都会被扣住一般。
  苏轩才思量好要如何开口,门前街道上便只剩尘埃。
  他长叹一声,“也罢也罢,量那臭小子也不敢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不过,择婿的事情还是一定要提上日程了。
  苏槿时此时倒无暇去想苏轩的那点心思,把手放在苏槿言的额头上探了一探,“不烫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苏槿言昨夜又发作了一次,许是翁婆婆的药起了作用,这一次痛得有些时间不长,却烧了大半个晚上,周身无力。是以苏槿时让他与自己一起坐马车,待身体好透了再去骑马。
  苏槿言根本就不把那点子病痛放在眼里,不过乐得能和她亲近,便装成真的很虚弱的样子。
  无力地摇摇头,“没有什么不适了。我现在出去骑马也是可以的。”
  他说着,便当真要往外去了。
  苏槿时连忙拦住他,“你这又是闹的什么脾气?这副风吹就能倒的模样还想出去骑马?”
  “我到底不是你亲弟弟,要避嫌的。”苏槿言一副想要挣脱又挣不脱的憋屈样,急得好似要哭了,“伊伊……”
  他的声音止在苏槿时松手之时。
  后者似笑非笑,“不是要下去吗?去吧。”
  “伊伊……”
  “去了,就别上来了。你要逞能,尽管逞去。”苏槿时面上浮起一层薄怒,“好一个不是我弟弟,如今倒是会生分了。”
  苏槿言心头一跳,没想到这话会激起她这么大的反应,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狼崽,悄悄地去拉苏槿时的衣袖。
  拉一下,又拉一下。
  苏槿时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心软下来,“好好的,突然又说那些话来气我?是谁又惹了你不成?惹了你,你倒是来会和我生气。以前的拧劲呢?哪儿去了?”
  “先生说,你要嫁人了,我得你离你远点……”他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看她,“我心里一点也不想……”
  苏轩一定想不到他当时没有急着离开,听到了后来的那些话,现在自然要抓紧时间给苏槿时上眼药了。
  苏槿时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没好气地道:“平时没见你这么听他的话,怎么这句话倒是听进去了?我不嫁,谁也不能把我嫁出去。他也不行。”
  “嗯……”苏槿言放下心来,乖巧地应着,垂着头不叫苏槿时看到他眼里快要藏不住的笑意,“别人都配不上你……”
  除了我。
  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全,独自欢喜起来。
  又唉叹一声。
  他原本是最受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势一丁半点的,如今,却既喜欢苏槿时不恼时的温柔,又喜欢她恼时的强势……简直是有病!他还乐在其中,不想治。
  第88章
  苏槿言的话愉悦了苏槿时,后者虽不在意自己是否嫁人,却也乐意听些赞美自己的话的。
  苏槿时思来想去,先前翁婆婆也拿他们不是亲姐弟的事情劝过她,而苏槿言又是个敏~感的性子,便又能理解他的举动了。
  没有再说出让他下马车的话,但言行举止间,稍稍疏离了些。
  她不在乎别人的话语,苏槿言却是相当在乎的。而这孩子,也不知到底已经多大了,若真与自己年纪相仿,那很快便要说亲,那个时候还黏着她这个阿姊,实在不成样。
  一想到苏槿言有可能与自己一般大,苏槿时便由心底打了一个寒颤,温和秀丽的脸庞上笼了一层薄冰。不自觉地,又离苏槿言远了些。
  苏槿言高兴没多久,就感觉到了异样,抬眼看着神色明灭不定的苏槿时,觉得她似乎突然与自己隔了老远。
  慌忙拉住她的手,“我不会听他们的,以后就算他们让我离你远一些,我也不。”
  “你多大了?”
  苏槿时把这几个字吐出来,车厢里瞬间凝滞。
  苏槿言盯着苏槿时,眸光复杂幽深,似是要把她吸进去。
  久久没有等到答案,苏槿时垂了垂眸,又默了半晌,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才道:“好好歇着吧。到遂宁前,你的身体一定要养好,不然,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苏槿言眸光倏沉。
  不过苏槿时半阖着眼,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雪香,知他这会儿是真怒了,觉得头痛,拍小猫儿一样拍了拍他的头,“便是你这动不动就会散发出雪香的性子,我也不敢叫你骑马去,若叫你的仇家发现了你,我可不见得护得住这么一个大宝贝。豆豆,你年岁应当不小的,怎的总和个五岁稚童一般任性?”
  苏槿言一噎,想要生气却又生不起气来。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不由分说地把头枕到她腿上,背对着她,闷闷地不说话。
  发现她没有把自己赶开,心里的气也散了不少。只是她好奇自己的年龄的恐慌久久不能散去。
  迟早有那么一天要让她知道的,可他并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
  苏槿时闻着雪香淡了下去,伸在空中要推他的手停了停。哑然失笑,暗怪自己在想什么呢……
  豆豆长得再大,也是她的弟弟。把她当成亲姐姐一般的人。
  心正了,行得也自然就正了。
  亲姐姐与亲弟弟幼时亲近些,也没有什么,长大了确实不太妥当,不过不能突然就疏远了他,只能慢慢来。
  她得控制着度,慢慢地让他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不叫他感觉到。
  说到底,还是豆豆长得太快了的缘故,正常情况下要几年时间成长,他不到一年就完成了,情感上由依赖到独立的过程却没办法加速……
  她很快说服自己,靠着车壁,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睡梦间,自己周围群狼环伺,眼眸发绿,狼涎垂地,狼嚎声带着铿锵音,仿佛食了自己便能永绝饥饿一般,她心中慌乱一瞬,便去摸自己怀里藏着的匕首。
  一只狼爪按着自己的手腕,轻轻的,软软的,也还是让自己脑中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没有从眼前的狼身上感受到恶意,抬眼看向它,看进它幽深的眸子里,见它毛绒绒的尖耳朵动了动,似沾上一点粉。
  它动了动唇。
  苏槿时没听明清它说了什么,但见它转身,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忙拉住它。
  也就是这一用力的瞬间,她从梦里惊醒,看到苏槿言的手已经推开了车门,诧异地回头看她,以目光让她安心。
  而她这个时候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与梦里的声音重叠,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好……”
  “别怕……”他回转身来轻声安抚,“我去引开他们,虎子驾车先行,很快就会追上来。”
  他笑了笑,“你看,我已经好了。”
  不等苏槿时反应过来,他已经跃身出了马车。
  苏槿时掀开车帘,看到敏捷的人影已经穿梭在蒙面的杀手之中。
  对,杀手!
  她对这样的人并不陌生,从京城回到昭县的路上,不知遇到过多少。
  正准备跳下去加入战斗,便见眼前一黑,马车向前急驶了去。
  她被颠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抓稳了看向前面的人,发现是不认识的背影,顿时明白,这些人不是针对苏槿言,而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来的杀手显然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多的人,有这样的实力,不能当场取了人命,便想将她一个人带离,行远了再行处置。
  她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能出动杀手的,也不多。
  宋掌柜已经身败名裂,还在大牢里。那就只剩下陈家了。
  老实说,她并没有实实在在要与陈夫人过不去的打算,只是不愿意服从陈夫人罢了,可陈家竟然霸道得连这也不许!
  她是一个自由人,不是陈家的女儿,更不是陈家的奴仆!
  许是驾车人觉得自己是个女子,不值得一提,没有提防,她挪到了驾车人的身后,不过转瞬,手里的匕首便到了驾车人的脖子上,“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苏槿时的匕首不动,“你告诉我,是谁请你们来的,我便放了你。”
  “我……我说……”驾车人的声音顿了一顿,“是……”
  这一个“是”字还没说完,他脖子上的匕首便一横,刚举起刀便落回了车辕上,发出了几声清亮的的响动,又往地下摔去。
  驾车人勉强转身,一手摸向脖子,可还没看到苏槿时的身影,便整个头颅飞了出去,喷着血的身躯也被人一脚飞开。
  随时准备补刀的苏槿时手一紧,感觉到来人比自己强大多,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寸,看向四周,与一脸紧张的少年对视一眼,稍松一口气,下一瞬便被他揽入怀中。
  骤失的紧张与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一向冷静自持把握着分寸的少年乱了方寸,一直到闻到她发间的清香才缓缓放下心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说着这三个字,把苏槿时给说糊涂了,可他揽得太紧,她的脸闷在他胸口,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握着拳头朝他胸口敲了敲,被他微微放开了些,才得以吸气,入鼻便是雪香,到嘴边的话顿了一顿,“说对不起做什么?下一回,别这么紧,不然,我没死在他们手里,倒要被你闷死了。”
  她推开他,睨他一眼,看到少年微红的眼眶,还湿着的长睫,呼吸一顿,捧起他的脸,“没事了。他们不是针对你来的,本来就是针对我。虎子他们呢?我们回去帮他们。”
  “我以为他们是针对我来的,可是才引走了几个人,杀回去才发现,他们发现敌不过我们的人,便有人直接把你的马车驾走了。”他重新把人抱进怀里,“他们没事,可我有事……”
  这一次,他动作小心了些,没有闷住苏槿时的口鼻。
  苏槿时呆呆地吸了几口雪香,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没有。”
  他的声音闷闷的。
  苏槿时不放心地又问,“可是还病着?”
  她抬手去摸苏槿言的额头,却被对方握住手腕,“我害怕……”
  苏槿时僵住。
  这个人,从一开始便是桀骜不驯的模样,犟得很,也强得很,总是给他们带来无数的意想不到,可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他露出过一丝半点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