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乐觉着,此刻车厢里的气氛,尴尬,着实尴尬。
梨花泪水美人范雨双此刻正坐在靠着门口的角落坐着,她手里的绿帕子被捏得皱巴巴,还不停往湿漉漉的眼睛上抹。
嘴一咧,又要抽抽噎噎哭出来。
桑乐还保持着被半吊着的姿势,正对着范雨双,把她的模样里里外外瞧了个遍。
若是但听她方才那凄楚的哭声,桑乐觉得她一定是一个饱受恶霸压迫的娇俏美人,但是现在真的见了人......
桑乐不知该不该讲,但范雨双着实不适合这个形象。
要说范雨双长得好不好看,单从五官来讲,是端正的。
但看这五官,桑乐眼前浮现出的该是一个英俊少年郎的模样,断不该是个成天哭戚戚的女子。
嗯,不错,这范雨双长了一张形似男子的脸。
不过他那张脸上胭脂水粉一样也没少抹,粉嫩的纱裙穿着也半点都不含糊,还有那惨绝人寰的细长嗓音,哭得那叫一个娇滴滴。
顾涅辰坐在范雨双的对角,不耐烦地伸手拂了拂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渍,随手把桑乐扔进一旁的盒子里,利落地关上盖子。
不给她一点反抗的时机。
桑乐眼前一黑又被关进了‘小黑屋’,她啐了顾涅辰一口,又忍不住回想起刚刚瞧见的‘梨花美人’那硬朗的五官来。
她恶寒:没想到这个十恶不赦的大色.魔顾涅辰,喜欢这样的。
盒子外传来范雨双捻着嗓子的声音:“殿下,爹爹他......”
桑乐点头,都快被吃.干.抹.净了还想着她爹,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一边心疼着范雨双,一边又开始骂顾涅辰:
你要是馋人家的身子,就放了人家‘梨花美人’的爹又怎样!
可是顾涅辰还是一如既往不近人情,盒子外又传来他冰冷的声音:“闭嘴。”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见识过顾涅辰的‘残忍’的桑乐不由抖了抖身子,若她此刻和范雨双是一样的途径,那她一定乖乖闭嘴。
可范雨双是谁?
是一个在刚毅的脸上涂脂抹粉,用五大三粗的身子穿裙子哭鼻子的‘梨花美人’啊!
她绝不认输:“殿下~殿下~呜呜呜呜......求求你放过我爹爹吧!”
——啊!我脑瓜疼。
桑乐险些被范雨双一嗓子暗杀在盒子里,突然有些反悔,不想可怜她了。
顾涅辰显然也忍不下去了,他坐正身子,恶狠狠地看着范雨双:“你再哭一句,我就立马杀了姓范的!”
——嘤嘤嘤,好可怕......
——呸!恶徒!惨无人道!
——我......
“咔嚓——”木盒盖子突然被顾涅辰打开,即使知道自己的话他听不到,桑乐还是没来由地一惊。
紧接着就被提住没来得及缩回去的尾巴,再一次半吊在空中。
顾涅辰捻着她对范雨双道:“看到本殿下的宠物了吗?”
“看......看到了......”范雨双抽抽噎噎道。
“知道本殿下为何要抓姓范的吗?”顾涅辰又问。
“不知.......”范雨双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指绞着帕子,咬着嘴唇开口。
桑乐在顾涅辰手里有气无力地蹬腿,知道反抗不过干脆直接不动了。
不过听着他和范雨双的对话,桑乐倒觉得蛮诧异,他竟然这么有耐心?
——果然,大色.魔!
于是‘十分耐心’的顾涅辰又开始心平气和地回应范雨双:“不知无妨,本殿下告诉你......”
“是,殿下。”范雨双突然低下头,睫毛扑闪。
——她娇羞个什么劲儿?
——你清醒一点啊!这个人可是绑了你爹的大恶之徒,你怎么可以对他娇滴滴呢!
看着范雨双捏着帕子眉目“含羞”的模样,桑乐死命地又蹬了一下腿,试图引起面前这个被蒙蔽了双眼的‘梨花美人’的注意。
“安分一点。”见她蹬腿,顾涅辰开口训了一句。
桑乐闻声不再动弹。
——自古神仙皆能忍辱负重,本准仙龟暂且不和你计较。
桑乐安分下来,顾涅辰才提着她对范雨双道:“姓范的吓到本殿下的宠物了,现在她还剩一口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你说,本殿下不该抓他姓范的吗?”
范雨双一听面色一僵:“殿下可是极其喜爱这乌龟?”
“甚是喜爱,喜爱得不得了。”顾涅辰伸手戳了戳桑乐的脑袋,偏头看着她。
桑乐被戳得不耐烦,本能地要回头去对他翻白眼,却冷不丁撞上他说这句话时的目光。
——各路神仙啊!我瞎了吗?!这目光怎么有点深情......
“殿下,”一旁的范雨双开口,打断了桑乐的胡思乱想,“小女子曾学过医术,不如殿下将这乌龟交给小女子,小女子一定将它医治好。”
“哦?”顾涅辰来了兴致,“当真?”
“当真,”范雨双频频点头,“不瞒殿下,下女子学的正是兽医术。”
——兽医术?
桑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范雨双在说假话!
再者说,不管范雨双是不是说假话,她可没病,正要被当成病人折腾,那她就真的要噎气了。
桑乐十分不赞同范雨双这个提议,她想顾涅辰这么残暴的人,一定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范城主和范雨双。
于是桑乐破天荒地用一双巴巴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顾涅辰。
可谁知,这顾涅辰好似诚心跟她过不去,笑吟吟地看着她的小脑袋道:“好,若你能救活本殿下的小宠物,那本殿下就放了姓范的。”
——可恶!
桑乐觉着她已经没有力气翻白眼了,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被范雨双那双堪比两个娇俏女子的手掌接过去时,她连一丝挣扎也折腾不出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范雨双不捏她的尾巴,这让她很满意。
“殿下,您的小乌龟很乖巧呢。”范雨双摊手拖着桑乐,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呵,没良心的小家伙。”顾涅辰冷笑一声,闭上眼养神。
.
顾涅辰还有一个条件,便是让范雨双必须跟他去他的殿下府,在他眼皮子底下医治桑乐。
美名其曰:担心他的小宠物。
桑乐对此嗤之以鼻:你这个色.魔,就是想把范雨双这个‘梨花美人’骗回府!
进了仓阳城,再前行不久就到了顾涅辰的临时殿下府。
虽说是临时的,但是这府中却是一应俱全,比起帝都的亭台楼阁分毫不差。
桑乐没见过世面是真的,此刻面对着眼前大气磅礴的府苑,她在范雨双手心里流下了贫穷且卑微的泪水。
“呀!殿下!”范雨双惊呼,“您的乌龟哭了!”
刚刚踏进府的顾涅辰脚步一顿,闻言转身看向范雨双手里的桑乐,小脑袋上滑下几滴眼泪,滴在范雨双的手心里。
还真哭了?
顾涅辰眼角一抽,想了想,将门外的打理行李的阎应唤进门。
“殿下,有何事吩咐?”阎应拱手询问。
“你可见过乌龟流眼泪?”顾涅辰问得一本正经。
阎应诧异地抬头,似乎不敢相信再一次从自家主子嘴里听见关于乌龟的一些奇怪问题。
“属下未曾见过。”阎应如实回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顾涅辰皱眉,抬手把范雨双手里的桑乐捉起来,伸到阎应眼前给他看。
没来由地因为一只乌龟,阎应被向来对自己的业务能力很满意的主子训了一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了,属下这下见了。”阎应咽了咽口水,颤巍巍道。
“嗯。”顾涅辰沉音应了一声,又把桑乐扔回范雨双手里,“你现在去四处打听打听乌龟的习性,夜里回来汇报。”
“是......”阎应汗颜。
他可是一直帮着三皇子暗中打江山的得力助手,什么时候他这个左膀右臂,已经沦落到去打听乌龟习性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地步了?
哦,是遇到那种青不青绿不绿的乌龟开始的。
把这一主一仆的无脑对话全然听进去的桑乐无语凝咽。
——我只是离开水太久了,所以眼睛干涩,谁说我哭了!
说到水,桑乐掐指一算,她从和华稽道别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没有接触水了,而且这天气燥热,一般没有灵性的乌龟撑一两个时辰就受不住了。
难怪她觉得方才被顾涅辰折腾两下就开始没精打采,原来是因为缺水。
为了活命,桑乐在范雨双手心里四处张望,终于在两人走近后院的时候看见了院子里的一片湖。
院门正对着湖中的长栏,长栏蜿蜒在湖面上,连着一座红漆亭子,再往里连着湖的另一岸。
顾涅辰踏上长栏,范雨双跟在他身后踏上去。
桑乐心下一喜,机会来了!
“啊啊啊!!!殿下!您的乌龟咬我!”范雨双大呼出声,惊叫着险些跳起来。
桑乐咬了她一嘴,趁她跳脚的时候,翻身从她的手心里跌下去。
“噗通——”好大一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桑乐如愿地落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