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听说了吗?三皇子因顽劣成性,被圣上遣送来咱们这穷乡僻壤过苦日子来了。”
“你是说那个三岁扔玉玺四岁爬龙椅,七岁气走太傅八岁上马打猎的三皇子?”
仓阳城郊外的路上,两个柴夫共挑着一捆柴火往城中去,边赶路边闲聊。
靠路边田地里一个拔草的农夫应了声:“三皇子要大驾光临是不错,但是咱们这仓阳城有山有水,哪能是什么穷乡僻壤?”
柴夫将柴火担子撂下歇脚,擦着汗闲聊:“咱们这儿是不算差,但是和帝都锦衣玉食万人伺候可还是差远了,都说这三皇子顽劣,恐怕咱们这小地方装不下这尊大佛啊。”
“嘿,你个小柴夫倒是嘴丫子厉害,就看着天高皇帝远百无禁忌吧?”农夫笑道。
“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赶着进城呢,老伯您慢忙。”两个柴夫又挑起担子,嘿咻嘿咻地往城里赶。
三皇子?难道是那个犯了大错逃下凡界的东海龙太子?
桑乐现在是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模样,在沿着农夫忙活的农田便艰难地挪着步子,柴夫和农夫的话全被她听了进去。
真身实在是行动不便,小一段距离,她爬行了将近大半天。
可是她才苏醒不久,每日只有一刻钟的时辰有法力,那时才可以变回人形,她还要留着完成任务,断不能浪费了。
她对这东海龙太子可是半分印象也没有,只听华稽说他在凡界的名字叫顾涅辰,样貌年龄也是一概不知。
“唉,这旱地里怎的有只乌龟在爬?”刚刚在地里拔草的农夫直起身子擦汗的功夫,瞥见农田岸沿有只小家伙在缓慢地爬行。
那乌龟的龟壳和一般的乌龟不同,晶莹剔透像一块儿成色上好的情玉石,在薄弱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农夫以为自己累花了眼,忙揉了揉眼睛,发现“宝石”还在,欣喜若狂地将她拾起来,用衣角猛地在龟壳上擦了一把。
——哎,你放我下来!
桑乐在农夫手里蹬着腿,奈何农夫听不懂‘龟语’,半点想要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农夫一辈子在山野田地里忙活,从未捡到过这么稀奇的宝贝,早就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将龟壳卸下来换银子了。
他用田边的竹篓将桑乐反扣在地上,怕她拨开竹篓逃跑,还特意寻了一块儿大石头压在上面,然后满意地拍拍手,继续干农活。
拔了一会儿草似乎还是不放心,又会折回来看一眼。
桑乐在竹篓里翻着白眼,用力扒拉了一阵竹篓边缘,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若是不变回人形,她怕是一时半会儿逃不出这人类的手掌心了。
正盘算着要不要先将今日的一刻钟用掉,哒哒的马蹄声自不远处的路边传来,打乱了她的计划。
农夫也被马蹄声吸引了目光,支起身子叉腰往那处观望。
只见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拥护着一辆雕花檀木窗挂着黄色锦布的马车往车里去。
这阵势和方才柴夫们说的三皇子大驾无差,农夫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有身份这么尊贵的人来仓阳城。
他愣了片刻,似乎猛地想起什么,赶紧转身往桑乐来,掀起竹篓把她捉到袖子里藏起来。
——喂,愚蠢的人类,放我出去!
桑乐被塞进黑漆漆的袖管里,仿佛还能闻到老农夫劳作之后的汗臭味,她险些晕厥。
三皇子的人马走近农田停了下来,为首的马匹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男子翻身下马,笔直地走向老农夫。
老农夫吓傻了眼,僵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那年轻男子倒是亲和,走近之后礼貌地开口:“老人家,这前方不远可是仓阳城?”
“是是是......正是仓阳城不错。”见他只是问个路,老农夫松了一口气,将手袖收地更紧了些。
桑乐在袖子里听见外面的动静,只是三皇子的人来和老农夫交谈,她心一横,屏住呼吸隔着粗糙的衣料狠狠地咬了老农夫一口。
——呸呸呸,臭死本准仙龟了。
“啊!”老农夫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哀嚎一声。
“老人家?这是怎么了?”那年轻男子见老农夫面色痛苦,关切道。
“啊!啊!啊——”桑乐卯足了劲儿死命地下口咬,疼得农夫叫痛声一声赛过一声。
年轻男子惊讶于面前农夫极富节奏的叫痛声,又道:“可是犯了什么病?需要我帮忙吗老人家?”
“不不不——不用了......”老农夫不想藏着的宝贝被发现,额头都忍出了大汗。
“真的没事吗?”男子还在锲而不舍地问。
“真的没事......”老农夫的声音逐渐虚弱。
男子见农夫咬牙不说,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准备转身离开。
桑乐见他要走,嘴下更加用力了,农夫忍地脸色发青,愣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本以为获救无望,突然一阵风拂过,桑乐感到自己在衣袖里打了个滚,然后重获光明。
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解救,就听见救她出来的人戏谑地对农夫开口:
“老人家这么能忍?实属不易啊!”
这声音听来熟悉,但桑乐却也谈不上来在何处听过,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曾经有人用这样的嗓音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过许多无营养的话,而且她并不反感这个声音。
好奇心让她赶紧撑开她小乌龟脑袋上钳着的豆大小眼睛,看向随意捻着她龟壳的人。
五官清朗俊逸,嘴角一抹浅笑又彰显着轻狂不羁,简直是清冷与张扬的完美结合。
看他这一身贵气,难道就是传言中的三皇子。
桑乐所猜不假,方才过来问路的年轻男子见他来,立即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是属下耽搁了。”
那农夫手上的伤还疼着,又被夺走了‘宝贝’,还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一声‘殿下’吓软了腿。
他哆哆嗦嗦地跪趴在顾涅辰脚边:“草民......见过殿下......”
“嗯。”顾涅辰用手心拖着桑乐,伸出食指指腹戳了戳她的小脑袋,没给地上跪着的人一个眼神。
“这......”农夫大着胆子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青宝石乌龟,可是又不敢开口要回。
顾涅辰继续无视他,饶有兴致地将桑乐的头按缩回龟壳,又敲了敲她的龟壳让她被迫伸出头,她便像个玩物一样被他放在手心里捉弄。
桑乐有些急眼,可是每次正准备张口咬人时,他又会巧妙地避开她的嘴巴。
——该死的人类,不,该死的罪人!看我以后怎么杀你!
“哦,把你忘了——”顾涅辰玩儿累了,才居高临下地看了农夫一眼,悠悠开口,“这乌龟本殿下觉得甚是有趣,能否卖与本殿下?”
豆大的汗珠从农夫的额头滚下来,眼前的人可是传言里顽劣成性阴晴不定的三皇子啊!
即便是他想要夺了去又能怎样?可是他不甘心,这乌龟一看就是个特别之物,怎能轻易就让人呢?!
于是他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见他不应,顾涅辰的笑容瞬间收起,屈膝随意地半蹲在农夫面前,阴沉沉道:“不愿意?”
皇子屈膝,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农夫脸色泛白,脸都要嵌进泥地里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为了保命,他还是颤颤巍巍开口:“愿意愿意,殿下若是想要......草民愿......愿送与殿下。”
“哈哈哈哈——”顾涅辰突然大笑出声,捻着桑乐起身,“慷慨大度,本殿下喜欢。”
说罢,他看了躬身在一旁的贴身侍卫阎应一眼,便带着桑乐走了,留下瑟瑟发抖的农夫还跪在原地。
刚刚捡的宝贝就这样没了,手腕上的伤和受的惊吓让农夫久久缓不过来。
阎应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扔下一个装满银两的锦袋,一言不发回到马上。
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地启程,整个车马阵势极大,极其张扬,生怕有人不知道是三皇子大驾一般。
桑乐把刚刚顾涅辰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结合他又把她当玩物玩弄,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锦帛上说的一定没错,这东海龙太子一定生来就是个残暴阴鸷之徒,所以逃来凡界还是这般惨无人道、压迫百姓。
对人世没有半点记忆的桑乐不谙世事,似乎还不不知什么叫眼见不一定为实。
顾涅辰带着桑乐上了马车,桑乐第一次坐人间的马车,见这空间狭小,一看就是一个干坏事的好地方!
她暗自叫好,正盘算着要不要立马变回人形吓死他,或者在这逼仄的小空间里给他一刀,完完美美地完成任务飞升成仙。
桑乐似乎已经看见仙界的大门为她敞开,她被金光灿灿的祥云簇拥着,一步登仙——
“啪嗒——”随着木盒的盖子一闭,她的梦也跟着碎了一地。
还没来得及变身呢,她就又被关进了‘小黑屋’!
这盒子四四方方,关上盖子之后漆黑一片,比刚刚农夫的竹篓还叫人难受。
桑乐不甘心,开始用她坚硬的龟壳撞击盒子,不停发出“砰砰砰”的响动。
顾涅辰本在一旁闭目养神,这撞击声实在让他心烦,他唤了马车外的阎应一声。
“殿下,何事?”
顾涅辰幽幽开口:“你吃过乌龟肉吗?”
什么?!吃什么?!
盒子里的桑乐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属下未曾吃过,殿下可是想......”阎应不明所以,顿了一声道。
顾涅辰见撞击声消失,满意地闭上眼睛:“无事了,退下吧。”
※※※※※※※※※※※※※※※※※※※※
顾涅辰挺有前途,上一劫玩螃蟹,这一劫玩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