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中。
母女俩刚踏进家门口,便看到柏蕴铭弯着腰拿着工具组装着刚买回来的婴儿床。
李沐慈一边给他递上水,一边乐呵呵着道,“蕴铭,你小心点,别闪着腰。还是让我来吧。”
“这种事,当然是外公来做了。”
李沐慈心疼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坐在沙发上的许幸然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禁动容。
曾几何时,这样的温情一幕,好似她也经历过,就在外婆的那个小院里,那半个月的温情时光,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总是伴随着现实中的点点滴滴轻而易举地滑进了她的脑袋。
倏地,她便就硬生生地扭过了头,好避开那张英俊的总是让她悸动的脸庞。
六个月前,她一心只想着逃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忘却一切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那些“秘密”。她和他们的、还有和他的。
可六个月了,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原来不是她想忘却就能忘却的,有些人终究是忘却不了。
或许,只是因为刻骨铭心。
“哎哟!沐慈,你要小心一点!”
柏蕴铭紧张的声音划过许幸然的耳畔,将她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之中。
她闻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李沐慈正踮着脚站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一顶婴儿床专用的帐篷,看得出来她想将它的挂勾架到天花板上。
许幸然心头一紧,站了起来。
“没事,蕴铭,我应该够得着。”李沐慈安慰着丈夫道,然后再次努力让自己踮起脚绷直了身体,用力将手一伸。
眼看就要成功,可就在差之几厘以为胜利在望的当际,“啊——”一个重心不稳,让李沐慈重重地摔了下来,夫妇俩顺势倒在了地上。
“妈,你没事吧!?”许幸然惊慌着叫了一声。
倒在地上的李沐慈还来不及晕乎,便挣扎着起来,直勾勾地看向许幸然,急切地问道,“我……你……然然,你刚才叫我什么了?”
许幸然把嘴抿成一条直线,似乎这一刻,她自己都忘了。
柏蕴铭也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拥住李沐慈,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等不到许幸然的答案,李沐慈又侧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蕴铭,你听到了吗?然然她刚才叫我什么了?”
柏蕴铭含着泪点了点头。
眼泪从李沐慈的眼角滑了下来,她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女儿的身上,颤着嘴角道,“然然……”
许幸然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避了。
这一声“妈妈”,其实她早已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而如今终于开启了。
她捧着凸起的肚子跪了下来。
“然然,起来,没事,如果你还是接受不了我们,没关系的啊。”李沐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起她道。
“妈妈。”她终于再一次唤了出来。
“哎。”李沐慈搂紧她,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地应道。
母女俩人眼眶里布满的泪水终于一同无所顾忌地涌了出来,淹没了这二十多年来那道无形的鸿沟。
“爸爸。”许幸然看着眼泪汪汪的柏蕴铭,他正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这一刻,她竟然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了那婆那天晚上告诉她的那一个道理:与其背负而行,不如放弃前进。
柏蕴铭抹了抹眼泪,三人抱作一团。
“唉。孩子!我的女儿,一切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不好。”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然然,从今往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啊。”
许幸然依在李沐慈的怀里,任凭幸福的眼泪无穷无尽地流淌着。
一个完整的家,她渴望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在这一个时刻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