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群厚着脸皮说道:“她办公室里还有别人,说话不方便,打到你这里,你回避一下就行。”
顾立春:“……”当着他的面撒狗粮。
孟念群怕顾立春生气,连忙哄道:“别生气,我还是很疼你的。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过几天就寄过去。”
顾立春正色道:“你回京城后,先别急着参加工作,没事多看看书,你看看,全社会都在拨乱反正,说不定过两年高考也会恢复,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要早做准备。”
孟念群激动地反问道:“立春,你说有可能会恢复高考?”
顾立春谨慎地答道:“我只是胡乱猜测的,不一定当真。你想啊,我爸都恢复工作了,高校的秩序在慢慢恢复,老师都回去了,学生也该回归了吧?”
提到学校,孟念群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对了立春,我在学校里遇到了胡超,那个小人看到我,跟个没事人似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顾立春忙说:“你悠着点儿,实在不行,等我过年回去,咱俩一起整他。”
孟念群说:“我等不及了,就想立刻动手,你歇一歇,让我上。”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立春把电话放到一边,去隔壁叫陈洁来接电话。
他自己则知趣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外面也没地方坐,他索性去了农牧科办公室。
农牧科又招了孙厚玉和郭红梅,连同梁科和赵高,配齐了四个人。
赵高出去跑外勤了,老梁在后勤科,办公室里只有孙厚玉和郭红梅。
两人十分热情,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顾立春问两人工作适应吗?
孙厚玉先答道:“还挺适应,有赵哥带着,梁科对我也很和气,再加上有红梅帮着,一切都挺顺利。”
郭红梅也说:“顾哥,我挺喜欢这里的,咱们科最和谐。”
顾立春说道:“你们两个好好干。”
两人一齐点头。
顾立春顺便把要为陈禹办欢送宴的事说了。
孙厚玉赞同这个提议:“顾哥说得对,陈哥没少为咱们五场做贡献,是该给他办个欢送宴。这事交给我了。”
郭红梅在旁边说道:“不能只交给小孙,我也得出一份力。再说了,我们知青跟小陈也有交情,自是咱们大家一起办。”
孙厚玉笑道:“那更好了,人多更热闹。”
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筹划晚会怎么办?烧烤不能少,酒也不能少,还得有文艺节目助兴。
顾立春在农牧科呆了20分钟,算着孟念群怎么着也该打完电话了,就回办公室去。
结果他一回来,看到陈洁还在接电话。
陈洁看到顾立春回来了,有些不自在地对着话筒说道:“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顾哥该工作了。”
孟念群这才磨磨唧唧地挂上了电话。
陈洁冲顾立春笑笑,喊道:“顾哥,你继续忙吧,我回办公室了。”
顾立春故作严肃地说道:“陈同志,以后你还是改改称呼吧,你再叫我哥就乱套了。”
陈洁抿着嘴笑,没理会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她又折了回来,小声对顾立春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感觉我爸已经察觉到我有对象了,可他怀疑的对象是你,上次给我打电话又问起你,还说你这人很狡猾。”
顾立春:“……”他做错了什么,要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陈洁见顾立春一脸委屈,不禁觉得好笑:“你放心,我会跟他说明的。”
晚上,顾立春告诉赵志军今天晚饭不回家吃,说五场有宴会要举行。
赵志军说道:“你去吧,好好玩,年纪轻轻地,别整得跟我们中老年人似的。有适合的姑娘也谈一个,你看看,你哥小孟在那种条件下都能找到对象,你呢,手里握着大好资源,不知道利用,倒让别人领先了。”
顾立春:“……”赵志军怎么也加入催婚的大军了?
晚会就在猪场食堂外面举办,现场热气腾腾,人来人往。十几个铁架子摆开,有人负责烤肉,有人负责切菜串肉,到场的都是年轻人,以猪场职工和知青为主,还有别的分场的人。陈禹的交际倒是挺广。
大家一看到顾立春,纷纷起身打招呼:“顾哥来了。”
顾立春一一回应,他走过去帮忙,发现吴胖一个人占着一个铁架子在烤馒头片,他凑过去,吴胖大方地给了他一块烤焦的馒头片,顾立春接过来慢慢地咬着馒头片。
不多时,陈禹带着陆静静来了。
大家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陈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终选择坐在吴胖身边。
陆静静望着吴胖,说道:“胖哥,我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吴胖的心情十分不好,闷闷地说道:“你也该走了,这里又不是你家。”
陆静静撅着嘴,望着吴胖不说话。
陈禹这两年好容易才把陆静静掰过来,让她不再跟在吴胖屁股后面转,生怕自己功亏一篑,就说道:“静静,咱们快要走了,你不去跟陈洁红梅她们说会话吗?”
陆静静一想也是,起身去找陈洁和郭红海。
顾立春就是个焦点,他一出现,大家就不由自主地围了上来。
有人跟顾立春谈论未来,有人问他借书,还有人要他表演节目。
更特别的是有个知青说道:“顾哥,我觉得你认亲的故事太有戏剧性了,我以后能用它当素材写小说不?”
顾立春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行,我要自己写,我怕你们把好素材糟蹋了。”
大家笑作一团。
等人到齐,晚会正式开始,大家围何一圈,吃着烤肉就着酒,谈天说地,身边还有人拉手风琴喝歌助兴,气氛十分热烈。
起初大家喝的都是些□□,渐渐地,有人开始唱自己家乡的山歌小调。
有个知青,弹着吉他唱起了《南京之歌》,这是首唱给知青听的歌,歌词优美,曲调却十分忧伤,里面有对家乡的思念,有对未来的茫无措。那个知青嗓子很好,唱得也很走心。
在场的知青们是感同身受,听到动情处,不少人是潸泪下。
现场气氛陡转直下,刚才还是一片欢声笑语,现在却是一片啜泣声。
大家抢着喝酒,试图借酒消愁。陈禹灌了一瓶米酒后,竟也跟着一起落泪。
顾立春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他们,又觉得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索性什么也不说,让他们好好发泄一场。他只嘱咐少数没有喝酒的同志,让他们把喝醉的女同志安全送回宿舍。
至于他,则是悄悄地离开了。
陈禹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如影随行。
陈禹借着酒劲问道:“立春,你以后会经常想起我吗?”
顾立春如实回答:“我很忙,不会经常想起,偶尔会想起吧。”
陈禹失望地说道:“只会偶尔吗?可是我会经常想你的。”
顾立春说:“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偶尔想起我就行了。”
陈禹突认真地说道:“我发现,你喜欢用玩笑消解严肃的话题,你在一本正经地玩世不恭,你假装对一切不在乎,假装对感情不感兴趣,其实是怕受伤,对吗?”
顾立春感觉到心底的某个地方像是被针戳了一下,他愣神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不重要,你要走了,我送你一句话当临时赠言: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你回去休息吧。”
顾立春迟疑了片刻,转身大步离开。
陈禹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家。”
顾立春看着那副样子,当不肯。
陈禹今晚特别执拗:“我就要送,过了今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顾立春听罢也没再制止,索性随他去。过了今晚,他就该离开了,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两人借着月光慢慢往家属区走去,陈禹今晚没少喝,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顾立春悄悄调转了头,往劳改院的方向走去,陈禹竟没察觉。
等走到劳改院大门口时,陈禹晃晃脑袋,猛清醒过来,拉着顾立春就往外走:“错了,我是要送你回家,怎么回到这里来了?”
顾立春站着不动:“是我想送你回来,都到了,你进去吧。我自己会回家,我没喝醉。”
陈禹也站着不动:“我说送你回去,就一定要送,我说话算话。”
顾立春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他摇头叹息一声,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走在林荫小道上,陈禹摇晃着身体,迈着舞蹈的步伐,说道:“顾小猫,你有没有幻想过咱俩在一起的场景?”
顾立春冷静地答道:“没有,我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
陈禹笑道:“我就喜欢这种低级的趣味,实不相瞒,我在脑子里跟你谈了很久,咱俩在一起的日子特别有意思。”
顾立春真想给他泼一瓢冷水,让他清醒清醒,他揶揄道:“你的想像力很优秀,可以考虑写小说。”
陈禹突停住脚步,把脸凑上来,低语道:“相信我,跟我在一起比你一个人有意思得多,我会好好地疼你,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顾立春顿了一下,用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自己回家。”
陈禹不敢再放肆,乖乖地跟在顾立春身后。
远远地望见了顾家房子的灯火,陈禹停下脚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顾立春说:“就到这儿,你等一会儿,我让立冬送你回去。”
陈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顾立春说:“你跟立冬也是朋友,顺便也跟他道个别。”
陈禹一想也是,便没有再反对。
两天后,是陈禹离开的日子,顾立春刚好去总场开会,等他回来后,陈禹一家已经离开了。
他一进家门,立冬就跑出来说道:“大哥,陈禹走了,他把他的东西都留给我了,有很多好玩的玩意,你要不要看看?”
顾立春冲立冬笑笑:“我改天再看。”
立冬刚说完,立夏也跑过来说道:“哥,陈禹把他的白衬衫和皮夹克送我做纪念,我觉得太贵重了,也让他挑了两身我的衣服留念,他把你送我的那两件挑走了。”
顾立春心不在焉地夸道:“衣服送你就归你处置,你做得对。”
除了立夏立冬,陈禹给他们家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吃饭时,大家还在饭桌上谈论着陈禹,顾立春一直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他要回房间时,小满才想起来说道:“大哥,陈禹送给你一箱子书和两本笔记本,我让二哥搬到你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