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仙长——”王管事长长喘了口气,才顺了些许,“方才那位罗英兰罗将军,她反对议和,这才迁怒了陆小仙长。”
“反对议和?”陆宁初更觉纳闷,若能议和成功,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的还会有人反对?
“说来话长,”王管事显出无奈神色,“这事还得从罗将军的夫君说起……”
原来肃王之前,金城的主将是位名为江云河的老将军。江云河十五岁入伍,二十岁升将,从此镇守边陲四十载,战功赫赫,是白庆举国上下公认的大英雄,亦是夜照军队的心尖刺。故,此番魔修进犯,江云河首当其冲,遭到了战魁的“擒王”之策,被砸碎头颅而死。
而罗英兰和江云河,则是一段忘年恋。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不为风流才子心动,却为头发都已有斑白的老将军的战场英姿震撼,从此痴恋,难以自拔,被江云河整整拒绝了五年都坚持不懈,最后终于得偿所愿。
然,二人的年龄差距注定不能长相厮守,罗英兰不甘心,便央着江云河修炼。江云河根骨不行,仙缘浅薄,以武入得炼气之境便已不作修行之想,但耐不住罗英兰软磨硬泡,亦是情深不舍,终是开始刻苦修行。
罗英兰出身修道之家,为江云河寻来诸多助长修行之物,如此五年,终于得见江云河入得筑基之曙光。然,这曙光却为战魁熄灭。
眼看就要能够长相厮守,却遭如此打击,爱人死状又极其凄惨,罗英兰如何不对战魁恨之入骨,她做梦都想杀了战魁。战魁是魔道大将,又有陆宁初探出他实则已经元婴,若是此时议和停战,那便再难于战场见得战魁。
见不到,杀不着,她如何甘心。
王管事叹气道:“罗将军这般作为确实自私了些,但她对江将军情深义重,见得江将军当日惨死是肝肠寸断,还请陆小仙长莫要太过见怪。”
陆宁初墨瞳幽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
他能理解罗英兰。他亦见过龙渊惨死,若非今世重新得见鲜活的龙渊,他恐怕只会比罗英兰更疯。
议和之事,虽有罗英兰反对,但旁人皆是赞同。尤其是将顾明璃带上城楼,见得魔修惊慌失措后,众人更是开始着手谈判条件。
大势所趋之下,罗英兰的不甘痛恨,便只能化作孤舟,隐没在芸芸众生的不尽浪潮之中。
*
入夜。
陆宁初窝在龙渊盘起的龙躯之中,抱着他的龙首,一边顺着颈毛,一边回想昨晚所见,又生新的猜测。
“面具人那等面容似是遭了火烧,而其对我所害是从织梦灵境而起,你说他会不会是藏于或束于那迷宫,因我等闯入才得重见天日?”
陆宁初的手法极好,龙渊龙眸半眯,尤有沉醉之意,听得陆宁初的猜测,声音又显醇酒之感:“确有可能,能全然瞒过分神期感知的秘法,我都未曾听闻,但他若是出自织梦灵境,得了织梦灵君所藏秘法,又或本就是与织梦灵君同代人物,会如此秘法倒也说得通。”
面具人昨晚狼狈逃窜,已证其修为不足,故不作旁的怀疑。
血色龙眸微微睁大:“只是,他若出自灵境,如此处心积虑陷害于你,属实有些说不通。”
陆宁初无奈叹气,蹭蹭他的龙首:“也是因为这点,我才更怀疑面具人是我在岩上城所见之人。若他当真出自织梦灵境,我与他无冤无仇,也未夺迷宫中至宝,他为何偏就盯上了我,还对我紧咬不放?我先前搜刮了那座殿宇中的藏宝室,其中所得交由我师父检查,也无异样。”
他忽地一顿,有些犹豫道:“对了,我在岩上城倒确实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
“嗯?”龙渊尚有沉醉之意。
陆宁初抿了抿唇,显出稍许厌恶,道:“那混蛋暗中盯我许久,后为我揭穿,又将我诱至僻静处跟我打了一场,行为轻浮。”
龙渊此刻是全然醒了,陆宁初所言,不就是那日他确认身份之事。
陆宁初思及那日屈辱,稍许厌恶化作眉头紧蹙,恨恨道:“若我再见到此人,我定要将他打得不能人道!”
龙渊只觉浑身一凛,不由盘紧陆宁初些许,不敢作声。
陆宁初却是不满,挠着他的下巴道:“我说我被人占便宜了,你没听明白吗?”
龙渊被挠得“咕噜”作响,却仍不出声。但听得陆宁初越发怀疑那人,并且生气他毫无表示,要他共将此人“不能人道”,他终是艰难地坦白道:“……当日那人,是我。”
陆宁初悉数可疑之处的声音戛然而止。
龙渊话音落下,便下意识地闭眼,等待这小骗子发火。然,许久未有动静,他只能悄悄睁眼。
这一睁眼,便是狂风暴雨。
“龙——!”
陆宁初显然是要怒吼,龙渊下意识将他的脑袋含进口中,随后才又惊觉自己荒唐,竟是学了陆宁初的坏样。他赶紧松口,趁着陆宁初还懵着的时候提醒:“隔墙有耳!”
陆宁初回过神来,忽地一个猛扑,将龙渊扑得仰面朝天,一边挠他一边压着声道:“你故意捉弄我是不是!”
水桶粗的黑龙被压着折腾,却不敢反抗,甚至还要伸出龙爪扶稳身上的人。同时,龙渊也不由庆幸——
还好早上没有坦白有龙君的身份,不然这小骗子怕不是能当场掀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