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仆突然捧着几瓶丹药出现,语气平淡地呵了晁奇一声,晁奇便立刻放开了鸣焱,赔着笑脸颠颠地跑过去道:“我就是试试他有没有说谎,仓仆,这事你可别告诉小云笙啊。”
说完,晁奇又指着仓仆手中的瓶瓶罐罐道:“你拿的这些,都是些什么丹药?有用吗?我看小云笙这次伤的可不轻啊。”
仓仆并不理会他,只是将手中的灵丹仙药依次倒入潭水之中。
这时,鸣焱也凑将过来,蹲到仓仆身边,指着晁奇问道:“他怎么这么怕你?”
“不是怕我,是怕主人生气。主人立下规定,在洞府之中不得主动动武。”仓仆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晁奇却对这鸣焱大哼一声:“你这臭长虫休要得意,等出去外边,本座一定把你这双碰过小云笙的手臂撕下来。”
晁奇方才说完,仓仆便一脸严肃地告诉鸣焱道:“你放心他不会,他与主人有约定,没有主人允许,他不会擅自出洞府。”
“原来是这样啊。”鸣焱这才明白,为何这老不要脸一身嫩草打扮的老妖精,明明这么着急段云笙的安危,却没有自己出去寻找的原因了。
“好了。”仓仆下完药物之后,收拾了瓶瓶罐罐起身,看着鸣焱道,“鸣道友,我已经打扫了石室,你跟我来。”
“我就在这里陪着小……你家主人。不行吗?”鸣焱问道。
“不行,这里是主人修炼疗伤之地,没有主人允许本不该让外人进入,方才因为事情紧急才未拦你,现在你还是跟我去石室休息。”
仓仆神色严肃,仿佛只要鸣焱说半个不字,他立刻会指剑相向。
“那他呢?”鸣焱一脸不服。
仓仆道:“他是主人坐骑。”
“你这外人还是快走吧。”晁奇满脸得意嘴脸。
鸣焱看看晁奇,又看看仓仆这张肃正的脸,最后咬牙切齿地跟仓仆走了出了山谷。
见二人走后,晁奇看着潭中的如玉雕一般的人,化出虎身长翅的真身,盘着身子窝在她身侧的巨石上,幽幽长叹。
他这老树逢春,逢得还真是坎坷啊。那古板不通人情的凶剑仓仆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了这么条晃眼的红蛇,他何时才能上位啊……
不过比起这些,晁奇的虎睛中掠过一阵凶恶,殷九玄这厮还真敢在老虎嘴巴上拔毛。
若是殷九玄还在全盛时期,他自然是忌惮他几分。可如今这老长虫不过是个身残的老匹夫,待他得了小云笙的首肯,能出洞了,他非好好替她出了这口恶气!
第9章 诛杀百妖
山中无甲子,转眼间已过了三个多月,段云笙的状况才渐渐有了一些起色。
这些日子,仓仆每天都会到凝仙潭换药,而晁奇则一直以原型之身陪在段云笙的身侧,只有那鸣焱日日都只能在甬道中张望,远远地看一下段云笙的情况。
这日,段云笙的意识终于从沉寂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竟身在她成仙时的洞府之中,便开口唤了一声:“仓仆。”
暗红发黑的宝剑顷刻而至,在她身边化出一灰衣男子,单膝跪在她身边道:“主人。”
段云笙微微颔首,慢慢站起身道:“是你救了我?”
仓仆剑是她所炼成的第一把剑,更是陪着她一路斩妖修炼成仙的剑。只是她修炼之初,因往事之故,杀妖太多,戾气太重,以致仓仆剑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把凶煞无比的凶剑。
为了化去仓仆戾气,她才命仓仆在此洞府修炼,无她之命,不得出洞。但仓仆毕竟是她一手打造,冥冥之中与她自有感应。她当时仙元耗尽,神识消散,仓仆剑会不顾她的禁令出洞,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仓仆伸手扶起她,如实回答,“仓仆找到主人时,主人已被一鸣蛇妖所救,仓仆只是将主人与他带回了洞府。”
“鸣焱?又是他救了我。”段云笙轻叹一声,又看向一直“乖巧”地候在一旁,已然变回一副锦衣公子模样的晁奇,“晁奇。”
“小云笙。”被段云笙点名之后,他立刻走到另一边去扶住她,讨乖道,“我可是一直谨记这你的话,这些年来一步都没离开过这个洞府。”
段云笙退后半步,脱开左右扶着她的二人的手:“不必扶我。”
仓仆皱眉,似有不满地看了晁奇一眼。
晁奇却扬着眉回了一眼,还细细回味了一番方才扶着她手臂的滋味。他早知道会如此,反正他扶不上,那就让大家都扶不成。
总比叫他只能在旁边看着仓仆那块木头与小云笙亲近,眼热又没有办法强。
此时,一声清亮的鹤鸣划破谷顶的天空。
三人仰头望去,就见一只仙鹤在上空盘旋几周后,滑翔而下。
仙鹤收翅,落于谷中,将口中所衔玉卷展开,一排排金字,便从卷中飘逸而出,在空中化出一份完整的书令。
待她读完书笺,金字散去,那仙鹤便又振翅而上,归天界复命。
段云笙望着仙鹤消失的天际,疏冷的眉轻轻蹙起。
她没有想到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殷九玄他已聚集了百万妖众,破了西方勾陈山与东方妙严山的两处封印。
“主人当真要去南方降霄山抵御妖军?”仓仆问道,清隽俊逸却过于板肃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担忧。
“既然天庭有旨,我自当前往。”段云笙道,“更何况……”
段云笙抬手化出寒玉剑,握在手中,目若利刃。
南极降霄山已是最后一道封印,当日是她太过轻视轻敌,竟以为自耗尽仅剩仙元便能再镇压殷九玄万年……
如今她不会再有此等天真的想法,她的双指慢慢地摩擦过寒玉剑的剑身……
仓仆在旁看着她轻抚寒玉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微微张口似是想说什么,但很快便又掩饰了下去。
这一幕被晁奇看得清楚,不禁在心里偷笑:“这仓仆天天板着张脸,看着一本正经,现在旧爱见新欢,而且此次如此大事,看小云笙的样子还是要带寒玉剑去应战,岂不是得酸死了?”
“咳咳,小云笙,那个这次大战凶险,还是让我随你一起……”
“可惜了。”段云笙徒然开口,打断了晁奇的话。晁奇与仓仆二人忙随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细白的手指拂过之处,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玄青妖气在寒玉剑中游走。
“主人,这是怎么回事?”仓仆不由问道。
“寒玉剑,神兵无形,全靠我的仙气凝结成剑体。我体内有殷九玄的妖元,不想这妖力竟能通过我的仙气侵染寒玉剑,看来殷九玄的妖力确实强了不少。”
她低叹,放开手掌,对着寒玉剑说了一声去吧,寒玉剑便化为一道寒光,笔直地插入段云笙之前疗伤的寒潭之中,顷刻化为一柄石剑。
在她清除体内妖元之前,为防神兵被妖气所污,便只能先以凝仙潭之灵气压制寒玉剑中妖气。
“仓仆,此次便由你跟随我出战。”段云笙道。
“是,主人。”仓仆低下头恭谨抱拳,目光中却闪过几分炙热的欣喜。
“那我呢?”晁奇凑近身来,一脸委屈,“小云笙,你可不能如此偏心……”
“你也同去。”
不想不等晁奇施展其不要老脸的撒娇大法,段云笙便一口答应。
就在晁奇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但见段云笙郑重地向他说道:“此战我需你全力助我。”
晁奇被段云笙的神色一震,突然长笑一声,跃身化为真形。
巨大的兽身展翅立于半空,遮蔽了谷中天日,那偌大的虎兽之上目似凶神,尖牙毕露。一身赤黄皮毛凌风波动,与那粗壮四肢上的尖锐钩爪一道,形成一股天地震骇的凶恶之相。
灼热迫人的气息从那兽鼻中喷出,它引颈长啸,募然低下虎首,目光所下凶相毕露,身若仓鼓洪钟:“吾便助尔一战!”
站在甬道口看着这一幕的鸣蛇,一时间竟被这滔天凶悍的气势压住,半响都没回神过来。
直到段云笙带着仓仆晁奇从他身边走过。
“鸣焱,此事与你无关,你今日便离开此处。”她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我也要一起去。”鸣焱跟上几步,喊道。
段云笙停住步伐,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回首道了一声:“仓仆。”
“是,主人。”
仓仆突然身形一闪化出剑形,而后分出无数剑影,围着鸣焱笔直落下,化为一圈铁笼。
鸣焱反应不及,待回过神时,已在牢笼之中。
段云笙见已困住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鸣焱见她离去,化出妖气试图脱困,却被一边的晁奇劝道:“省点力气吧,这洞府中都是禁制,你想在这里冲开仓仆的禁笼,只怕不死也得赔上半条命。小云笙是为你好,老实待着,等此事了结,这牢笼自己就会打开,别瞎添乱了。”
鸣焱聚出妖气的手一滞,他虽是上古凶兽,比之寻常大妖,也算是妖力了得,但比之四凶之一的穷奇,和恢复了大部分力量的殷九玄……
翠色的兽瞳顿时颓败地垂下,自上古以来,历经数万年,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渴望力量。
“但是她……”鸣焱忽然抬头,“她难道就能对付得了殷九玄?”
“看来你是真没碰上小云笙能打的时候。”晁奇瞥他一眼,看了看段云笙离去的方向,“你以为本座愿意跟着小云笙,只是因为她皮囊好看?再者此事不只是天庭旨令,还是小云笙的私事,即便她此次当真战死,也是她的选择。本座看得出来你与本座一般,皆对小云笙有意,但你得明白小云笙可不是那种你打着为她好的旗子就能替她做主的女子。你救她两次,这恩本座记着,若此次本座未随她死在殷老虫的手下……”
晁奇嘴唇一抿,抬步跟上了前面的二人。
若此次殷九玄解开最后封印,恢复真身,他知道以小云笙的玉石俱焚的个性,可能这便是他与她并肩的最后一战了……
“万古长空寂,不若生死从。”他迈着大步,向着前方微光中的一点素青走去,“人间那些酸秀才,有时候也能写出几句真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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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洞府,晁奇化出原型,段云笙与仓仆立于其背上。
“主人,我们是立刻前往降霄山?”仓仆问。
段云笙摇头:“自哀山,取定妖珠。”
晁奇闻言,立刻展翅飞向自哀山。
“主人,若是取了定妖珠,那镇压在自哀山之下的百妖怎么办?”
“若不悔改,就杀。”段云笙闭上了双眼。
定妖珠,乃是数万年方得一颗的宝物。当初她杀戮太重,她的师尊曾劝她不要再轻生杀孽,于是她封存了仓仆剑,留了她所抓的这些罪大恶极的百妖性命,只以定妖珠镇压在自哀山之下。
今日她需定妖珠压制体内妖元,却也不能放任这些妖物出去为祸人间。
若是以她往日之念,那些妖物当初就该死在她的剑下。只是这些年的平静,让她误以为她也可以像别的仙神一般,以仁为念,站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
但殷九玄的再次出现,却让她明白了,只有手中之剑才能平她心中之痛,让她得所往之自由。
杀心既起,若不全力以赴生死相搏,岂非痴妄可笑?
到了自哀山百妖洞前,仓仆化为利剑,晁奇缩小身形仍以双翅虎身跟随。
段云笙,手握仓仆剑,一走进幽不见地的洞穴,耳边便传来桀桀魑魅之音。
“是她,她来了……”
幽暗中妖影崇崇,腥臭的湿气一阵一阵地扑来。
“杀了她,杀了她,快杀了她,她死了我们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