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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她一直渴望的亲人,彼此间虽然还有些尴尬,但心中的雀跃却是无法隐藏的。
  她就像迷路在外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狂喜、兴奋、不知所措。
  云娆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失态,将泪意忍了回去,只淡淡的笑了下,直到与岑母来到厢房,见到屋内的一切摆设,几乎与记忆中无异,才终于忍不住转身抱住岑母。
  岑母怔了下,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小姑娘没有哭,只是抱着她,不说话,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岑母热泪充斥眼眶,又心疼,又惭愧,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哄她一样,温柔的低声呢喃:“对不起,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太软弱,是娘害了你们。”
  是她的软弱和逃避,害得自己亲生女儿在外受苦。是她的软弱和逃避,惯得岑时卿无法无天。
  是她同时害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是她不敢面对现实,没有教好岑时卿,才连带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受累。若是她没有那么软弱,也许岑时卿不会那样对待知知,也许知知前世就不会被人逼着投井自尽。
  岑母闭上眼睛,泪水奔涌而出。
  云娆感觉到母亲的眼泪滴落,从她的脸颊滑下。
  她眼眶熬得通红,却始终没落泪。
  她不是圣人,她心中也有怨,也有委屈。她愿意接受生父生母,愿意原谅他们,扑进她的怀里像个孩子撒娇,并不表示她此不计前嫌,完全放下。
  人都是矛盾的,她对于他们的感情更是矛盾。
  她只是不想在父母百年以后,子欲养而亲不待,再来后悔。
  岑母体弱,带着云娆回到榻上,又跟她说了几句话,已是有气无力,累得睁不开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云娆睡不着,刚去到外间,推开门,打算叫春菊进来陪自己说说话解闷,就见到岑煊双手抱胸,姿态难得散漫的斜倚在右侧门柱上。
  岑煊看到她,很快就站直身姿,淡声道:“有件事要问你。”
  倒是不啰嗦,开门见山。
  云娆怔了怔,莞尔一笑:“什么事这么急?要是我睡下了,阿兄岂非要在这喂上一整晚的蚊子?”
  岑煊眉眼柔和,一惯冷冽的嗓音含着明显笑意:“是。”
  云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被话逗笑,心想,阿兄果然是外冷内热之人。他不是不懂得温柔为何物,不是天生的冷漠无情,纯粹只是他想,或不想。
  “阿兄要问什么?”
  “你仍对容珺有意,还打算还他在一块?”
  “……”
  云娆知道他直接,却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
  哪有人这么问妹妹的啊?
  她感觉脸颊有火在烧,眼底露出一抹羞涩。
  云娆支支吾吾了半天,晶莹剔透的杏眸泛着灿亮羞意,气鼓鼓的看着他,最后只憋出了句:“我听不懂阿兄在说什么!”
  接着微微气恼的小声嘟囔:“我还以为是什么急事,这件事哪里重要、哪里急了?”
  岑煊很喜欢妹妹这种轻松的语气,及在他面前毫不拘束,自在的小模样。
  真可爱。
  就和小时候那个任性的小团子一样的可爱。
  他眼底笑意渐浓,语气却十分认真:“很重要,要是你对他无意,我就不必顾虑你,放心将人往死里整。”
  御史们动不了容珺,他却不一样,只要他想,让容珺去半条命,那再简单不过。
  “什么?”云娆错愕抬眸,“阿兄为何要将他往死里整?”
  “欺负我岑元烨的妹妹,我没弄死他都算便宜了他。”
  云娆大惊,忙不迭阻止:“不可以,阿兄你不要找他麻烦!”
  岑煊眼底浮现无奈:“知知,你别太相信他,更别惯着他。当年容珺世子之位被抢时,不过才十三、四岁,他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更不曾与长公主或是容二红过脸。此人城府极深,绝对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单纯。”
  云娆当然知道容珺不似表面那般无害,但是……她恼怒的抿了抿唇,小声道:“阿兄,我和容珺之间,远比你想象中还复杂,先让我自己处理,要是我觉得委屈了,再找你告状,你到时再修理他也不迟啊。”
  天边几颗星子,点缀着夜幕,清澈的月光如水般倾洒大地,温暖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
  少女轻咬朱唇,十指不安地绞在一块,耳根有些微微的红,衬得眼尾那颗红色泪痣越发鲜艳。
  含羞带嗔的美人眸,在月光幽然下,漂亮极了。
  岑煊看着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削肩纤腰桃花面,姿容绝艳得令人目眩,却已经被猪拱了的妹妹,顿觉心痛。
  她分明六岁时就被容珺带回国公府,又与钟钰为知己好友,他怎么就这么晚才寻回妹妹。
  岑煊沉默几瞬,最终未曾多语:“行。”
  “他要是又欺负你,尽管跟我说。”
  我一定弄死他。
  “……”
  云娆听出兄长的未尽之语,哭笑不得。
  -
  翌日。
  岑母与云娆用完早膳,便梳妆打扮,带着云娆进宫拜见温贵妃。
  云娆原本以为岑母只是想带着她与温贵妃叙旧,没想到温贵妃言语间始终在试探她喜欢何种儿郎,不断地旁敲侧击。
  说到后来,温贵妃甚至开始介绍推销起来:“知知可听闻过广陵王?”
  云娆心中一惊,连忙摇头。
  温贵妃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掀起盏盖,轻抿一口,这才徐徐道:“广陵王年近三十,身边虽然有个小通房,府中却无任何妻妾,且身长八尺,容貌虽然比不上京城四俊,却也称得上清隽。”
  “他虽然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小郡王,但他的父亲魏王却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不止身份高贵,后院又单纯,实在是驸马的最佳人选。听说太后娘娘之前送给你的驸马人选画像之中就有他,知知看了画像若是钟意,姑母可立刻安排你们相看。”
  说完,温贵妃立刻挥手,让人将广陵王魏景之的画像呈上。
  两名宫婢随即拿着画像来到云娆及岑母面前。
  “……”云娆看着眼前的画像,笑容有些僵硬,完全没想到此次进宫,会是这种场面。
  温贵妃显然还是有备而来,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心想,幸好这次容珺没跟来,否则他又要胡思乱想了。
  岑母在来之前,曾听岑太傅说知知似乎对荣国公的长子有意,她差点被活活吓晕过去。
  容珺的名声那么糟,不说通房,就说他之前在外头藏了个外室。一个男人还未成亲,就有外室,那以后成亲还得了?不行,绝对不行。
  岑母想,知知的夫君不一定非得生得俊,但后院一定要单纯,这样将来她才用不着和妾室斗法。
  这岑母与温贵妃不愧是亲姐妹,两人的想法可说如出一辙,是以画像中的广陵王魏景之,容貌虽然称不上俊美,更远不比上自己的儿子,岑母却是越看越满意。
  云娆根本不想认识什么广陵王,只能委婉拒绝:“这……广陵王殿下的确是个好儿郎,只是阿娆对他并无意。”
  温贵妃灿然一笑,立刻又说起了兵部尚书,也就是安平侯世子的嫡次子。
  “这盛二公子也是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岁数也与你相当,才华横溢且英俊不凡,就是听说这个状元郎是个连马都没骑过的文弱书生,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说完,就见另两名宫婢拿着盛二公子的画像来到云娆母女面前。
  岑母看了一眼,笑道:“确实生得比广陵王还要俊些。”
  云娆心中无奈,这下她是看明白了,温贵妃既是有备而来,想来不会只准备这两个儿郎给她挑选,怕是后头还有十几、二十个等着要给她挑。
  她略为苦恼的沉吟片刻,笑盈盈起身,朝温贵妃微微一福:“姑母,实在不是阿娆要拂了您的好意,只是之前太后娘娘想为我指婚,我才以刚回温家,还想多待在爹爹几年孝顺他为由拒绝了她。要是现在我答应了您,那不就是等于打了太后娘娘一个耳光吗?阿娆知晓姑母这是为了阿娆着想,但于此时寻驸马,实在不妥。”
  “不如……”云娆害羞地笑了下,“不如您问问三公主有无意愿?”
  美人一笑,风情万种,就连温贵妃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可说出落得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漂亮可人。
  温贵妃听得出云娆有意拒绝,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下,道:“知知说的对,此时的确不太适合物色驸马人选,但是先认识也好啊。”
  云娆怔怔的“啊?”了一声。
  温贵妃抿嘴笑:“你刚才提起三公主,本宫才想到,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广邀京城权贵,再将太后娘娘为你挑选的那些驸马人选全邀来,办个马球赛,如此一来,不管是你,或是三公主、四公主,都能趁此相看,挑选驸马。”
  岑母笑呵呵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到时各家贵女及儿郎聚在一块,定是热闹非凡。”
  这马球赛虽是为了挑选驸马才举办的,但也不可能不邀其他贵女,否则就太明显了,要是三个公主最后都没看到钟意的,那就不只是尴尬,还将京城一众世家给得罪光了。
  岑母的体力不比常人,不过是进宫与温贵妃闲聊不过一个时辰,已显倦容,瞌睡连连。
  温贵妃虽然还想再与她们多聊几句,却是心疼自己姐姐的身子,只说到时会帖子会送到相府,相府三姝都可在马球赛上一赏大凌大好儿郎的雄姿。
  回府路上,云娆心中不安。
  温贵妃要举办马球赛,势必得经过皇上同意,一旦皇上同意,帖子一发下来,到时她想瞒容珺也瞒不住。
  之前太后娘娘不过是送来画像,容珺就要疯,这次直接办了个马球赛,容珺岂非要疯得更厉害了?
  岑母在回府路上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回到岑府时,是被岑母身边的婆子背下马车的。
  云娆没有多留,她想在回相府前,去一趟七皇子府,没想到到了皇子府,才发现陆君平和容珺都不在。
  “……”说好的让容珺好好养伤呢?
  云娆心中微怒:“可知道七哥去哪了?”
  “七皇子进宫给温贵妃请安,至于容将军,小的并不清楚。”守门的小厮认得她,知道她是五公主,完全有问必答。
  云娆默了默,耳根悄然泛红。
  心想,她又没问容珺,为什么就主动提起他了。
  没人在,云娆也不好久留,很快就回了相府。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晚夏午后的倾盆大雨,雨势磅礴宏伟,就连云娆坐在马车内,都能清楚的听见雨水倾泻而下的声音,车帘被风掀起,雨天里独有的味道随之飘了进来。
  春兰赶紧上前压住车帘,免得雨泼进来。
  春梅:“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待会儿姑娘下马车时可要小心。”
  云娆笑了下,心说自己倒也没那么娇贵。
  马车上没有纸伞,马车到相府时,春竹与春菊各自撑着伞,怀里还抱着务一把伞,肩并肩站在外头,见云娆的马车回来,两人立刻撑着伞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