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他劲腰的手直觉地收紧,云娆这才发现自己还好好的坐在树上。
这才发现,容珺浑身都在发抖。
包括他捧着她脸的双手,包括勾着她的温热翩然起舞的舌,包括他健硕的身躯。
像是深深恐惧,又似极尽克制。
他的吻与以往都不同,以前的吻总是充满了十足的占有欲与掌控欲,时而温柔,时而粗|暴。现在则是温柔中带着极尽的克制,带着明显的恐惧与焦躁,痛苦得仿佛就在崩溃边缘的挫败感。
他的呼吸是热的,捧着她脸的指尖与嘴唇却有点冰。
察觉出他的害怕与不安,她瞳孔猛地紧缩,像是有什么骤然从心底划过,带起一丝类似于疼痛的感觉来。
在她快要不能呼吸时,他终于将她松开,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干涩,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沙哑。。
云娆脑袋糊成一团,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容珺被打得偏过头去,他却不以为意,反而低低笑了声,抓起她绵软的小手,凑到唇边。
唇瓣轻缓而又温柔的抿过她的纤纤玉指,笑声里全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她脸上一热,不自觉屏住呼吸,不止觉得手上像有火在烧,就连耳根也像有火在窜。
她慌张无措地别开眼,试图遮掩眼底的羞赧。
“疼吗?”他在问她的手。
一字一句轻缓而低哑,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与愧疚。
她刚才使劲全力打的巴掌,手掌的确还有些隐隐作痛。
云娆不说话。
容珺又轻笑了声,拉下她的手:“公主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害怕,直接用膝盖或脚,踹这里,用力的,往死里踹,知道吗?”
掌心的触感,陌生而又熟悉,云娆脸瞬间就红了,睫毛胡乱扑扇,眼神飘移,呼吸也乱得一塌糊涂。
他始终没有抬眸,她也躲着他目光,丝毫没有发现他眼底充满了绝望。
“公主金娇玉贵,无需自己动手。”他说完,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臣会自请领罚。”
接着又是好几个耳光,就如那日在御花园自领二十掌那般,十下,二十下,甚至更多。
他像是屏弃所有感情的死卫,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沉默而又安静地惩罚着自己。
云娆心底再次升起一股异样感。
这股异样感,在她出逃之后就一直存在着,之前她一直不想承认,公子病了,甚至是疯了,但在那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却都一再显示着,他早已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容珺。
她突然难受得厉害,像是心脏被人紧紧捏住。
好疼。
云娆猛地捉住男人的手,精致漂亮的美人眼,被眼尾的绯红衬得娇艳夺目。
“你不要这样,你到底怎么了?我没有生气,我刚才只是……”
他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样,还想继续自掴,云娆忍不住放声大喊:“容珺,你住手!”
她终于喊他的名字,没有再叫他容将军了。
容珺怔了下,缓缓的回过神来。
他终于抬眸凝望她,嘴角微扬,修长微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神情专注、郑重,每一下都带着无比的珍视与小心翼翼,指尖轻柔得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
男人低哑的嗓音里全是掩不住的愉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明显不对劲:“我也不知道,对不起,不要害怕,是我不对,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话落,他又低低哑哑的轻笑了声。
自嘲的,绝望的。
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以为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控制得住自己。
他不能,他根本不能,一想到她会认识更多更好的儿郎,浑身的血液就控制不住地沸腾,疯狂的杀意在他四肢百骸里乱窜。
他只想将她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让她眼里只有自己,只能看着自己。
“对不起。”
他就是个疯子。
就是只会让她害怕,给她带来恐惧的疯子!
陆君平说的没错,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一个疯子。
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的,毫无芥蒂的,全心全意的,单纯的喜欢他。
他也想当个正常人,像前世一样的冷静自持,可他发现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
“对不起。”
他一再重复。
云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道歉,想再问得更清楚,男人却又将人按入怀中,抱着她跃下大树,回到相府。
一路上,都在低声道歉。
公主不见,梅兰竹菊自然不敢隐瞒。
虽然没有惊动到外人,温家内却早无乱成一团。
容珺刚带着云娆回到相府大厅,温延清就冲上前去,毫不留情地挥拳,狠狠往他脸上挥去。
容珺没有躲,乖乖站着挨打。
这一拳力道极大,他口中立刻泛起血腥味。
云娆眼尾微红,泛着不明显的桃花意,嘴唇微肿,温延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愤怒得无法言喻,眼中泛起了浓郁的杀气。
没忍住,直接将人拽到角落拳打脚踢,像是疯了般的将人往死里打。
容珺没有任何闪躲,拳脚落到尚未痊愈的左肩时亦是岿然不动,唯有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从喉咙里传出。
喉间不停有血腥味涌上,嘴里也有血腥味肆意着,他却始终垂着眼,空洞无神的双眸,毫无焦距地望着虚空。
温斯年此时并不在府中,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温延清。
云娆被温澜清及温释月围着,两人着急的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温释月更是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着。
她们原本想将云娆带回后院,本来只弥漫在角落的血腥味,如今却浓郁得连她们也能闻到。
云娆原以为容珺不躲开,至少也会保护自己,但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动也不动,就连下意识的抬手护住自己也没有,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木偶一样。
明显不正常。
“够了!”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飞快地冲过去,挡在容珺面前,将人护住。
温释月跟着上前将温延清架开,见容珺不过短短几瞬,就被打得惨不忍睹,也皱着眉,厉声喝道:“你做什么?都还没问清楚就打人?爹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温延清俊美鋭利的眉眼泛着戾意,冷笑:“光是他将公主掳走这一条,就能定他死罪,还要问什么?!”
他目光落在云娆明显被人亲肿的嘴唇上,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心都要疼碎了:“容将军知法犯法,他担当不起,也不配当五公主的贴身侍卫。此事我定会禀明皇上,让皇上──”
“不是。”云娆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不自觉否认,想要护住容珺。
不管如何,此事都不能闹到皇上面前。
“容珺没有掳走我。”
温延清心脏处有一瞬的疼痛。
他诧然、一脸荒谬地看着她:“事关你的清白,知知你不可──”
云娆打断他:“他没有掳走我,是二哥哥误会了,并且,这是我和容珺的私事,不宜闹到皇上面前。”
温延清突然沉默下来,俊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斯年回府时,云娆正猫着腰,想将容珺搀扶起来,容珺却不发一语地避开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男人薄唇轻抿,漂亮的双凤眼,始终垂得低低的,谁也不看。
温延清刚才的确想将他打死,下手毫不含糊,容珺一张俊脸惨不忍睹,浑身都是血,包括脸。
温斯年有些头疼,先让温延清回房冷静,接着将容珺叫到书房,并让府医过来替他包扎。
皮肉伤府医还有办法,但他左肩上的伤,府医实在无能为力,温斯年最后没办法,只能派人到七皇子府,将陆君平请了过来。
在等待期间,温斯年与容珺仍待在书房内,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事。
云娆心中隐隐不安,舅舅虽然极为冷静,却也很护短,他也许不会像温延清那样对容珺动手,不会一状告到御前,但她知道舅舅若是真的生气,肯定也会将此事委婉的透露给皇上知晓。
她莫名的,不想那样。
她今天终于想明白了,公子的确不正常,刚才他不反抗,放任温延清将往死里打的模样,简直就像放弃了一切。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绝望。
他或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与失控,所以刚才拒绝了她的搀扶。
像是终于明白自己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与痛苦,决定放弃,决定和她划清界限。
-
陆君平过来时,容珺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那张脸实在太惨,左肩上的绷带更渗着血,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容珺离开相府时,很安静,应该说他将云娆带回相府之后,就不曾在她面前开过口。
陆君平原本开开心心的准备婚事,温斯年让人传话叫他过来相府一趟,他原以为是要商谈成亲的事,完全没想到会看到浑身是伤,目光空洞的容珺。
“谁打的?”陆君平声音很淡,脸上没有笑,眼底更是压抑着暴怒。
温斯年抱歉一笑,简单的解释来龙去脉。
陆君平听见温延清误会容珺掳走五公主,心里又是一阵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