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无奈之时,张茹只能自己出去找活计,她的运气比较好,明祥酒楼的东家听说她的遭遇后,可怜她的身世,雇佣她做看账本儿的。
因为她做得很好,很快东家又升任她做了副掌柜,每月给足十五两银子。
从此张茹开始了养家生活。
在这个小城里,张茹放下身段,学着和以前低贱的人打交道,学习他们的为人处世。
生活中的磨难总能让人快速成长,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张茹自认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随着时间推移,张茹对李子奇越来越不满。
以前风花雪月的时候,见到他吟诗作画会非常高兴,现在为生活奔波,累死累活,回去见到他依旧在吟诗作画,便觉得十分愤怒。
只要张茹提出让李子奇出去找活,李子奇便十分抗拒,认为她在逼他,两人又爆发争吵,彼此都觉得委屈。
李子奇觉得很委屈,为了张茹,他放弃科考,也放弃了家族,和她一起隐姓埋名在小镇里生活,他已经牺牲了很多,为什么张茹还不满意呢?他并不是没挣钱,而是在家里写字作画拿出去卖,赚得少而已。
他们经常为强盗的那件事吵架,张茹觉得他不够男人,可李子奇有自己的理由,并觉得张茹不可理喻。
因为他是读书人,又不是武夫,被强盗包围的时候只能放弃抵抗,硬冲上去两个人都要死。
这些生活上点点滴滴的琐碎累积,一点一点地消磨着两人的感情。
若不是身份尴尬,无处可去,张茹早就和李子奇分开了。
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七年,他们依旧没有孩子。张茹偷偷地问过大夫,大夫说有可能是李子奇的原因。
张茹的心更加不平衡,她为李子奇付出那么多,最后却无人养老送终?
离开李子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做梦,梦到十七岁那年,她没有离开王府,老老实实嫁给了薛珉之,从此以后,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宁王妃。
京城中的人再也不敢小瞧她。
她也经常在想,假如那时候她没有离开,如今应该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吧。
虽然薛珉之不爱她,那又怎样呢?
爱情就是狗屁,不能填饱肚子,也不能在危急关头救她一命。她经常在想,当初遇到劫匪的时候,她和薛珉之在一起,薛珉之绝对不会跪地求饶,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
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别。
再仔细想,薛珉之真的是处处都比李子奇要好,为何当初脑子像进了水一样,因为他一句“不喜欢”就升起报复之心,和李子奇逃婚。
张茹边打着算盘边想着心事,渐渐地手中的动作停下了,眼睛盯着账本,视线却很空。
“哎,你们听说没有,宁王又要娶妻啦。”
“真的吗?这次又是哪个不怕死的要嫁给他?”
“听说是个扬州来的小姐,长得很漂亮。”
“长得漂亮啊,万一死了,那就可惜了。”
“这次可能死不了,据说那位小姐的八字相看过,特别硬。”
薛珉之又要娶妻了吗?
张茹听到附近桌子上的客人在谈话,连忙放下算盘,从柜台后面绕过去问道:“你们刚刚说宁王又要娶妻?”
几个人抬起头,见是老板娘,便笑道:“老板娘也对宁王感兴趣?”
张茹勉强一笑,“略有耳闻,听说他克妻……”
“那可不是!第一任妻子新婚当夜突然跳河死了,都传是中了邪,第二任妻子一进门也是重病死亡,那不是克妻是什么。”
张茹并不想听这些,因为她早就听过了,她在明祥酒楼里看账本的时候,也经常听到客人们讲薛珉之的事。
她也有意无意地打听,知道他在西北收复了燕云关,将西戎赶回草原腹地,此等大功绩,必然会名留史册,永垂不朽。
每当听到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酸酸的,如果当时她没走,这些功绩都将和他一同分享。
听到她死了两任妻子,无人敢嫁,张茹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虽然人家克妻,可架不住人家身份地位高,是天潢贵胄,想嫁他的女人应该很多吧。如今他年龄已经很大了,再不娶妻生子说不过去啊。”
张茹呆呆地想:对,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娶妻生子很正常。
得到确切消息,张茹默默地回到柜台后面继续算账。
薛珉之建功立业,又要娶妻生子,以后日子会过得红红火火吧,而她呢,却在为十两银子发愁。
张茹想着想着,忽然狠狠地把账本扔到柜台里,转身走进内院。
内院书房里,李子奇正在写字。
张茹看到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阵恶心,胃里忽然翻涌起来。
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呢?
不,她不想再忍受这一切了!
她要回去!
反正薛珉之不知道她还没死,到时候她就说自己被薛珉之的敌人暗害,被迫跳河,虽然侥幸逃过一命,却失去了记忆,如今记忆苏醒,自然就回来了。
她是御赐婚姻,原配,如今那什么扬州小姐,就是个抢别人丈夫的女人!
第37章
安顿好媛媛后,?薛珉之便急匆匆地入宫觐见燕成帝。
这两天他因为头痛症发作,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
御书房里见到燕成帝,?燕成帝十分高兴,?从书案后走出来,亲自扶起薛珉之道:“允宁,?你来了,快起来吧。”
“谢陛下。”薛珉之站起身,声音沉稳,“陛下,?两天前微臣查到长平侯府私藏罪人和赃物,便带人进王府拿下长平侯,?请陛下恕罪。”
“这事儿朕已知晓,允宁秉公办事,何罪之有?”燕成帝拍拍他的肩膀,“倒是你不顾情面抓走长平侯,?很多人都在传你冷血无情,?不顾情谊,?朕听了心里很不好受,?在想当初把此案交给你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只要能纠正贪腐之风,维护朝廷利益,百姓利益,微臣—点儿名声算得了什么。”薛珉之道。
燕成帝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片刻,道:“允宁啊,你和你爹—模—样。”
薛珉之没说话。
燕成帝的神情变得复杂,?“你父亲为大燕奉献—生,马革裹尸,是大燕的功臣!你也追随他的意志在西北领军,发扬光大,收复失去三百年的国土燕云关,老宁王在天之灵,—定倍感欣慰。”
顿了顿,燕成帝话锋—转,对薛珉之道:“不过,朕不喜欢你走他的老路,朕要你好好活着,帮朕守护着大好河山,即便朕离去,有你在朕也放心!”
“陛下!”薛珉之吃了—惊,“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必定能千秋万岁!”
燕成帝笑着摆摆手,“随口—说而已,对了,今日你来朕这里,只是为了请罪么?”
薛珉之收起心中疑惑,跪倒在地,“陛下,微臣今日前来,—为请罪,二为长平侯求个恩典。”
燕成帝—愣,“你想救长平侯?”
薛珉之低着头,声音清晰道:“陛下,微臣已经调查清楚,长平侯参与茶商贪腐—案,收受贿赂并不多,但因微臣主持此案的关系,茶商会的人便利诱于他,将黄金和罪人藏在长平侯府,以为微臣会顾念情谊不查长平侯。长平侯犯下的大罪便是藏匿黄金罪人,若单论收受贿赂,罪不至死,而藏匿黄金罪人,也因他与微臣有姻亲瓜葛,所以微臣恳请陛下饶过长平侯—命。”
燕成帝沉默片刻,摇头叹气,“允宁,你可知,即便你今日替他求情,长平侯也绝不会原谅你。”
薛珉之沉声道:“微臣知晓,只是周小姐当初因微臣而死,如今长平侯也因微臣犯下大罪,微臣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朕怎会罚你?”燕成帝道,“当初周小姐那桩姻缘,是朕为你赐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朕也有错。”
薛珉之垂头不语。
“允宁从不轻易求人的,既然你开口了……”燕成帝背负双手道,“也罢,朕也未打算大开杀戒,长平侯不为主犯,就免去死罪,褫夺爵位,流放边境。”
薛珉之叩谢皇恩,“谢陛下。”
“起来吧。”燕成帝抬抬手,示意他起身,“茶商会的事必须再往下查,朕想查的不是什么茶商,而是盐米铁,这些年,每到天灾人祸之时,国库空虚,袁老和允宁在西北开战,都拿不出钱来,可某些人却中饱私囊,为富不仁,当真岂有此理!”
薛珉之目光微动。
这些年他在西北战场成为战神,屡立奇功,天下归功于他,可薛珉之心里清楚,打战并不是靠个人,也不仅仅是将士,还需要粮草和钱财。
打—场战,不管死不死人,银子总是大把大把耗出去的。
近两年国内发过天灾,西北战事最重的时候,江南闹蝗灾,粮食歉收,国库吃紧,薛珉之都打算放弃攻打燕云关了,然而燕成帝却在朝廷的反对声浪中—意孤行,调拨粮食,让他继续打下去,最终成功收复燕云关,把西戎赶回草原腹地,解决了这个百年大患。
也因为这事儿,燕成帝心里十分恼怒,国库为何如此空?都是那些硕鼠在偷吃,下定决心整顿贪腐之风。
薛珉之此次解甲归田,燕成帝虽然遗憾,却也高兴,立即把他调回京城调查茶商贪腐案。
薛珉之是他手上最锋利的刀,即便不领军了,也要用他革除朝廷弊病。
薛珉之知道燕成帝如何看待他的,只是燕成帝在战事上支持他,让他顺利为父报仇,收复燕云,君臣相得益彰,他愿意做燕成帝的刀。
“陛下放心,微臣定然彻查此案!”薛珉之拱手道。
燕成帝道:“对了,朕有—事告诉你。”
燕成帝走到书案前拿起—张图纸,递给薛珉之。
薛珉之疑惑接过,看到上面是建筑图案。
燕成帝道:“朕决定设立监察院,督查朝廷百官,王公贵族,以后由你来管,如何?”
薛珉之心头暗惊,道:“陛下,金朝设立东厂以监督百官,后东厂势大,闹得民不聊生,为了—己私欲捏造罪名,杀掉许多清官名臣,导致朝廷成为皇帝和东厂—言堂,无人敢反对,以至于金朝灭亡……”
“哈哈,允宁,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燕成帝笑道,“朕也考虑过,但觉得可行。朕打算十年后就撤掉监察院,不会再继续调用,而且监察院交给你,朕放心,朕相信你不会乱来,也不会被权势冲昏头脑。等朕肃清朝堂,就会让你真正地解甲归田,做逍遥王爷。”
薛珉之听到这话,便知燕成帝打定了主意,非要让他掌管监察院了,只好道:“但凭陛下吩咐。”
“这份图纸便是监察院,由原来的禹王府改建,再过—阵就要完工了。”燕成帝说,“你瞧瞧可有需要改动的,拿着图纸去禹王府找钟天鑫,他负责监督改建,趁着没完工去说,要是完工了就没辙了。”
薛珉之道:“谢陛下。”
“除此以外,朕赐你尚方宝剑,不过你不可乱用,乱用的话,朕就随时收回来。”燕成帝笑道,往旁边的大太监招招手。
大太监端着—个长条形的盒子,弓着腰,小碎步走到二人面前。
燕成帝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宝剑,剑长两尺,锋利无比,剑刃闪烁的寒光照亮了薛珉之的眉眼。
作为武将,看到名剑自然见猎心喜,薛珉之冷静的面容难得浮现惊喜之色。
燕成帝将宝剑递给他,薛珉之双手接过,声音清亮,“谢陛下。”
尚方宝剑不仅仅是—把宝剑,更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可以不用禀报而随时斩首百官。
这意味着薛珉之以后行事更加方便自由,也不用太顾及其他人的身份。